这儿的人一旦开始阴阳怪气时,说话就喜欢先说个哟。
之前太后身边的那位梁公公也是,张口哟闭口哟,幸好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否则萧雨初一定会把他列为看不顺眼的整蛊目标之一。
萧雨初才刚刚站定,便见一个身后带了足足有十几名宫人的贵人穿着一袭尾摆拖地的华服走到了太后的怡和宫门口。
两人相隔的距离不算远,只有几尺,萧雨初看见她的第一眼便发觉她怀有了身孕,手指条件反射地抽动了两下,正好落入了这女人的眼里。
她戴了满头的珠钗金饰,笑起来也不敢有大动作,只是用戴满了指甲套的手拈着一条帕子掩着口轻轻笑了笑,眼里多少有些轻蔑。
“你别怕啊,本宫又不会吃了你。话说回来,本宫还没见过你这么不会打扮的妃子,也难怪不受皇上宠爱。”
她凑近了些,用带着指甲套的手捏住了萧雨初的小脸蛋,一个劲儿地啧啧道:“可惜了这张漂亮的小脸蛋儿了,随便擦点胭脂都比你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好看的多。”
那指甲盖儿越收越紧,扎得萧雨初脸疼。
要不是有旁边的宫女开口,这女人说不定还真想着要毁了萧雨初的容。
“吉妃娘娘误会了!这位是杏林堂的大夫,受太后娘娘所托专程接过来的,您、您快撒手,可千万别跟太后娘娘的救命恩人过不去啊!”
这宫女是个会说话的,眼力见也很好,尤其是在听说太后、皇上乃至寒王都对此人十分看重的情况下,忙说出了实话让吉妃赶紧松开了手。
这下可是十分尴尬了。
萧雨初揉了揉自己的脸,微微蹙起的眉头已经表露出了明显的不悦。
那吉妃连忙赔不是:“对不住对不住!是本宫眼拙!瞧我,居然把太后娘娘的恩人当成这后宫的……”她愣是说不下去了。
“不碍事。”萧雨初对待陌生人一向都是冷冰冰不爱搭理的态度,尽管她的脸都被这个女人掐出了尖尖的红印子,但有些话萧雨初该说还是要说的。
“既然怀了孕,就不要穿那么后跟那么高的鞋子,崴脚会很麻烦。腹部的腰带也不要系那么紧,快要显怀了,对孩子影响不好……还有你的头。”要说就说个过瘾,萧雨初一张嘴把吉妃吓得不轻,明显是被说中了。
“头上的首饰别戴那么多,对颈椎不好。”萧雨初淡淡地问她:“你知道颈椎骨折会怎样吗?”
吉妃茫然地摇了摇头。
萧雨初突然很是调皮地歪了下脖子,口中吐出舌头,还瞪大了眼睛,作出被吊死的样子,吓得吉妃倒吸一口冷气。
吓唬完这位贵妃娘娘,萧雨初的心情变得大好。
果然,自己的快乐就是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才会更加兴奋。
说罢了这些话之后,萧雨初便在宫女的示意下迈进了怡和宫中,吉妃娘娘醒神之后,忙跟在她的后头,紧追不舍地问道:“姑娘是杏林堂的大夫?那稍后本宫向太后请安之后,能否请大夫给本宫再把把脉……”
宫里的御医一向都受后宫妃子们的敬重,她们的生死和孩子的生死往往就在御医的一念之间,都不敢得罪御医。
而这位年纪尚轻的小姑娘只看一眼就知道她怀孕了,果真是奇人啊!
这不抓住机会好好让她把个脉,开个药的,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萧雨初一进怡和宫里便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药草味儿,还记得上次太后虽然已经清醒过来了,不过还需要一阵子的调养,喝药是必不可少的。
似乎等了萧雨初良久,太后窝在那方长长的美人靠躺椅上,半倚着小憩了多时,旁边还有宫女慢慢地打着扇子。
这么一感觉,似乎这怡和宫里的温度要暖和一些,待久了可能还会有些燥热。
“太后娘娘,”负责打扇的宫女贴到了太后的耳畔边,轻轻地唤了一声:“萧大夫和吉妃娘娘来看您了。”
太后嗯了一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待彻底清醒看见了萧雨初后,这才忙从长椅上坐起来。
萧雨初看得胆颤心惊的。
她下意识地上前扶了一把,叮嘱道:“太后娘娘才睡醒,可不能过猛地起身,年岁大了,这样容易头晕,身体失衡,会摔到地上受伤的。”
整个怡和宫的人都匆忙地低下了头,谁也不敢把她这话听进耳朵里。
哪个人在太后娘娘的面前不是奉承她青春永驻、年华不老的?这萧大夫一进来,张口就说年纪大,若换了宫里的奴才,恐怕早就挨板子了。
太后也是一怔,最后笑呵呵地用干瘪的手在萧雨初软和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调笑道:“这整个宫里,也就你敢跟哀家说这种实话。太医院的人怕哀家,旁人呢,又奉承哀家,都不敢说哀家老。”
“这有什么?”萧雨初面色一如既往地毫无波澜,语气也很冷静:“世间万物,日升月落,时时变迁。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即便是人也未必能控制时间的洪流,逆转阴阳。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看开了就好。”
这般浅显的道理,三岁小孩子都知道。偏偏这些玩弄权谋的成年人看得很重,简直就像是笑话一样。
太后先是一愣,随后脸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赞赏地点了点头。
“你这丫头通透,难怪有那么多人喜欢你,皇帝也很喜欢你。”
萧雨初眼皮子一跳,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若是她这会儿回头去看,肯定能看见吉妃那充满哀怨和憎恨的眼刀。
在同一个喜欢的男人面前,女人之间没有友谊,只有战争。
为免这位吉妃娘娘和宫里的人误会,萧雨初忙开口解释道:“谢太后娘娘夸赞,也谢皇上抬爱。我已经有了婚约,若无意外的话,不用多久便该嫁人了。”
她的手指搭在了太后的脉搏上,先给太后把脉看看旧疾如何了,谁料太后用另一只手摸上了她的手背,宽慰地轻轻拍了拍,乐呵呵地笑道:“哀家知道。”
“……”
“哀家听老寒王说了,你跟老寒王家的幺儿互有情谊,这乱世里能有一份真挚的感情可不容易,你们俩都得好好儿珍惜才是!”
听到太后的话,吉妃才算是松了口气,心中又有些幽怨。
这皇上也真是的,怎么连寒王府的人都要跟人家抢呢?真不怕寒王父子造反呐?
萧雨初涨红了脸,低低应了一声是,气息一乱,她反而没心思给太后诊脉了。
“小寒是哀家看着长大的,他跟皇上是穿一条裤子耍的异性兄弟。这要是寻常百姓的家里能出这么一对儿竹马交,那日后是要上香结金兰亲的。可是皇上的身份不一般,到如今这年岁,感情虽然还在,却不比年幼时那股子单纯天真的稚嫩劲儿了……”
“哎!你和小寒,怎么认识的啊?”
萧雨初噎住。
总不能说,是在青楼里相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