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恩怨纠葛一朝难清

一看见杏林堂的人,孟不凡就没什么好脸色。

这其中的渊源,还要追溯到当初杏林堂初到苍城不久。

那会儿苍城的医馆虽然没有现在的二十家之多,八九十家还是有的。

孟不凡的静远医馆当初还算得上是闻名苍城的第一医馆,他治伤治病配药抓药几乎全能。

奈何是双拳难敌四手,一个人像陀螺一样连轴转都忙不过来,便发生了等不到他救治的百姓倒在医馆外的荒唐事。

不知道是从哪位营局之人的口中吹出了一阵风,说他静远医馆没那个能力还偏要往自己身上扛事儿,他孟不凡更是个沽名钓誉之辈,其实医术并没有传闻那般好。

短短半月的功夫,杏林堂便在苍城站稳了脚跟,门人弟子更是在静远医馆的病人改投杏林堂寻医时,对孟不凡的医术百般质疑。

普通的百姓们哪懂什么啊?人家说什么,他们便信什么。所以后来他们被杏林堂治好之后,还真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特地找上孟不凡来训斥他毫无医德。

他本就是一介江湖散人,行事不羁,偏好喝酒。有人以此作文章要拉他落入浊水之中,他没有去应付,也应付不来。

静远医馆本来也是开在苍城主干道的繁华之地,受不了频频骚扰,便换了处清静的地方,也省得叫旁人看去了笑话。

而今杏林堂的人主动找上门来,孟不凡看见他们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好脸色?

他狂灌了一口酒之后,便将酒壶砸到了门口,瓷瓶碎屑和着壶底剩余的酒飞溅而起,齐齐往那两人的身上蹦去。

要不是这两人捂脸捂得及时,恐怕还真会被碎片割伤。

杏林堂来的其中一人乃是岳自鸣,他受此惊吓之后,还往后缩了下。回过神来,有些生气地道:“孟先生,你此举是何意?!”

扒在柜台边上站没站相的孟不凡打了个嗝儿,见着他们时脸上还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哟!巧了么这不是!我这人啊,有砸酒壶的习惯,二位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不欢迎就得把不欢迎的姿态做足了,不然他们还真以为孟不凡这些年一让再让,是个没脾气的人。

那岳自鸣挺着个小肚子正欲与他做口舌之辩,孰料身旁另一个看似年长些的长辈伸手将他一拦,岳自鸣便立刻偃旗息鼓,往后稍站了站。

这长辈一脚跨进了静远医馆的大门,见前堂里没什么病人,便冲着孟不凡拱了拱手,单刀直入地说道:“看来孟先生今日无他要紧事,我们登门拜访,乃是为了一件事来。”

孟不凡消磨着最后一点耐性,挥了挥手,鄙夷道:“我跟你们没什么事好谈的,趁着我现在心情还不错,赶紧滚。不然,我亲自送你们走。”

他在说最后一句话时,咬字咬得极重。

那一瞬间的眼神骤变,阴戾凶狠,犹如盯上了猎物的豺狼虎豹。

气氛在此时变得僵冷起来。

就在岳自鸣以为孟不凡真的会动手时,一个声音从后堂传了过来,是专属于姑娘家的清脆温雅:“孟大哥,你吃饺子放醋吗?”

通往后堂的帘子被人掀起,便见萧雨初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过来,后面还跟着端着碗筷的阿宣。

他们俩见到孟不凡和杏林堂的人如此对峙时,还愣了一下。

很快,先反应过来的岳自鸣机敏地上前一步,对萧雨初拱手寒暄道:“萧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萧雨初当然记得他是谁,不过她对杏林堂的好感仅仅止于已经死去的余洵,便是那身受重伤的唐月,在她印象当中也只是个和拖油瓶划上等号的人物。

她撇了撇头,示意这人让开。“您挡着我的路了,能让一下吗?”

岳自鸣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一旁的孟不凡有种解气的快感,长舒了口气,主动支开了小桌,师生三人围在那一盘饺子前,旁若无人。

被熏出淡淡药香的医馆氤氲着饺子的香气,两股味道交缠在一起,正如此刻岳自鸣的心情,复杂得很。

一直到给碗里倒好了醋,萧雨初尝了口饺子,觉得味道尚可,才放下了筷子,仰头问他们:“您二位没灾没病的,来静远医馆作甚?”

岳自鸣端起了腔调,刚张开口,便又被另一人压下了肩膀。

长者走上前,很有礼节地对着萧雨初行了鞠躬大礼,没办法,萧雨初只能回礼。

长者沉声道:“先前在大苍医行的排名会上,劣徒自鸣说萧姑娘凭一己之力便解了那病患身上所中的毒,在下不才,特来想向萧姑娘请教一二。”

看来,这果然是在那排名会上发生了什么事。

孟不凡睨了萧雨初一眼。

这丫头一整天没吃饭,此刻心心念念的都是盘子里的饺子,偏偏又有外人在,不好动筷。

这么一想,孟不凡突然就不想插手她的事了——这样一来,饺子不就是他和阿宣的?

干饭王孟不凡突然加快了进食的速度,惹得萧雨初频频向他抛去嫌弃的白眼。

这顿饭左右吃不踏实,萧雨初便放下了筷子,神色不悦道:“是来讨教,还是来找麻烦?”

长者道:“姑娘言重了,我们只是想就你解毒一法,请教一番。”

萧雨初似乎明白了什么,勾起唇角笑着反问:“我说,该不会是你们杏林堂至今不会解那毒吧?莫非,贵堂里也有中了相同之毒的病者投医?而你们,束手无策?”

她这话就像是一把利剑直接戳中了人家的痛处一样。

见自家的前辈有言难说,岳自鸣便主动开口解释:“其实并非是苍城的杏林堂,乃是淳州分堂近日接待了一名身中奇毒的病者,他的症状和排名会被行长带来的那位病者,一模一样。”

淳州?

这个地名听起来好生耳熟……

萧雨初还没理出个所以然来,便见狼吞虎咽的孟不凡突然停住了筷子,脸色也跟着变得渐渐深沉起来。

那名长者,许是看出了端倪,便试探着问道:“听闻孟先生出身淳州,难道你对此事全然不知?”

像是触到了孟不凡的雷区,他恼火地将手里的两根筷子飞出。

那筷子似箭一般,出手便将这两人头上的发冠挑开,丝丝缕缕的头发狼狈地散落下来,也暴露出了那长者欲盖弥彰一般的光秃秃的脑袋顶。

阿宣瞧见之后,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来。

声音虽然不大,但是侮辱性极强。

偏偏这小子没什么眼力见,还用谁都能听得到的声音同萧雨初吐槽:“他不是个大夫吗?怎么就没能治一治自己的谢顶呢?”

萧雨初想,好么!这一张嘴便是一把刀,直往人家的心窝里戳。

岳自鸣气得话都说不完整了:“你、你们放肆!我们并无…并无恶意,只不过是想……”

“好了,自鸣,不碍事、不碍事。”那长者倒是看得开,有些难为情地摸了摸自己的颅顶,动作缓慢地将发冠重新梳理回去。

这人倒是沉得住气。

只听孟不凡冷冷地开口:“你们若是再说那些有的没的,我不介意送你们直接去见阎王。”

他方才露的那一手,颇有高人之风。

长者许是看出了些什么,目光在他身上定格许久,这才厚着脸皮寻了块儿有坐垫的地方盘膝坐下来。

轮到岳自鸣的时候,就只能在那师生三人的瞪视下干站着。

长者开门见山地说道:“在下书士,乃是杏林堂的副堂主,近几年堂内都由我主事。”

萧雨初听着有些不高兴。

这人怎么跟苏轼撞名了?

“杏林堂啊,本起源于淳州,在淳州发家,安身立命之后,这才慢慢转到了苍城。我和师兄原本都是江湖中人,杏林堂也是江湖中的医门。只不过碍于师兄往事,这才不得不迁徙到此地,和贵馆稍有了些摩擦。”

这话说得才假,孟不凡不以为然,阿宣又懵懂无知,只有萧雨初细细斟酌他这话,越想越觉得可疑。

“你们和孟大哥既然都出身淳州,又都曾在江湖里行走,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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