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动静，应该是曼娘和晋羽他们把暗道口用火药给炸开了。
火药的劲儿不小，一声轰响，竟是让上下两层空间都产生了剧烈的震荡。
萧雨初和裴寒紧紧地抱在一起，险些因为这阵地动山摇而站不稳，摔倒在地。
倒是对面的甄行尸身，因为无法把控平衡，摔了很难看的狗吃屎姿势，还在动荡中发出了嘎巴一声清脆的声响。
听起来像是他身上的骨头断掉了一样。
很快，萧雨初便发现，他们脚下的地面好像在动。
她低头一看，微弱的火光下，地面上裂开了道道缝隙，越开越大，下面有水光一点一点地渗了上来。
萧雨初倒吸了口冷气，不由得伸手抓紧了身边裴寒的手。
裴寒察觉到她的手在紧张地颤抖，忙担心地问了一句:“怎么了？他伤到你了？”
“不……”萧雨初想把地面上的裂缝只给他看，但是她突然想起裴寒这会儿已经看不见了，便只好努力压下心中的恐慌，镇定道:“地面裂开了，下面都是水。”
这地下暗室本来就是从冰山下挖出来的，地面是一层厚厚的冰。
萧雨初本来以为，这样的地面下必然也是填埋瓷实的冰石，谁料下面居然是流动的暗潮！
“水？”裴寒脑子里有几个旖旎的画面一闪而过，突然灵光一闪，稳住身体，反过来抓住了萧雨初的手。
“你说，这些地下水，有没有可能和我们之前逃出侠风岭的暗流相通？”
他话音刚落，萧雨初便看见那甄行身上的骨头都断了也要拼死朝着他们凶扑而来，她当即抱住了裴寒的腰，往旁边一撞。
两人重重摔在已经产生缝隙的冰面上，身体一滑，啪嚓一声、黑涌涌的地下水便涌了出来。
缝隙瞬间扩成漆黑的洞口，将裴寒与萧雨初一起吞噬其中。
不消片刻，连甄行也被翻涌上来的水所淹没。
几乎就是几个瞬息的时间内，原本空旷的冰室便被地下水涌没了一半。无人察觉，在被贴在墙边的厚厚冰块里，封着数具尸体。
从一下到水里之后，萧雨初就深深地憋了口气，手却紧紧抓着裴寒，不敢松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火药被引爆的缘故，地下的暗流十分活跃，几乎是在冲着他们两个往不知名的方向送去。
裴寒左右是看不见的，只能和萧雨初紧紧牵手，任由水流将他们两个往水道两侧的石壁上冲刷。
窒息感要先得救后的庆幸感涌上来，萧雨初忍了又忍，终于耐不住求生本能迸发出的狂躁感，在水流将他们冲过一条岔道时，伸手一拉，拽着裴寒逆流往另一处方向奋力游去。
要不怎么说天无绝人之路呢？萧雨初好不容易看见水的上方透着光亮，便忙推搡着让裴寒先浮上去。
轮到她自己的时候，却是因为气力不足，脱力般吐出几个气泡，全身疲乏地往水里沉了下去。
眼看着她的身体即将触到冰冷的水底，突然、一只手将她抓起，在她半昏半醒之际，将她拽出了水底。
人在遭遇挫折磨难后，疲于应对，萧雨初更是昏睡了一阵，最后还是被侠风岭外谷接连不断的轰炸声吵醒的。
她迷茫地睁开眼时，正好看见裴寒将自己上半身的衣物褪到了腰间，从肩胛开始的半个身子都像是被染了色一样。
萧雨初暗暗心惊——这次的尸毒竟发作得这么快！
她下意识地去找身上的药包，结果伸手一摸，腰间空空。四周也不见有它的踪迹，萧雨初不由得深深蹙起眉头，不敢置信地在身下摸了又摸。
摸到地上的雪时，萧雨初才发现，这里是他们之前待过的小内谷。逃出来的地方，正是之前寒蟾栖息的水池，也是他们上次逃走的暗流密道。
“你醒了？”察觉到萧雨初清醒，那个脱去半身衣物的男人忙将衣裳穿好，转过身时，一张英俊的面庞满是中毒后的阴郁之气。
看得萧雨初心中一痛。
他急忙遮掩的动作映在萧雨初的眼里，乃是欲盖弥彰。
萧雨初半晌说不出话来，她看着裴寒故作无事地穿好衣物，蹲到了她的面前。
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还是伸手就准确地摸上了她的脸颊，而后又顾忌到了什么似的，意图将手缩回去。
谁料萧雨初抓住了他的手，缓缓地贴回了自己的脸上。
他的手都快彻底变成黑色了，是任何一个杏林堂中人看到都避之不及的人，可她却丝毫不介意，还伸手攀上了男人的脖颈，将自己贴进他怀里。
裴寒被她这举动吓得全身僵硬，怕自己身上的毒染给了她，忙唤道:“你、你这是做什么？快松开——”
“我的药包，好像刚刚在水下的时候，被水流冲走了。”萧雨初开口时，不难听出她话里的颤音和无力，以及对自己的责备和对他的愧疚。
那药包是萧雨初的全部身家，光是那副金针和银针便是杏林堂里罕见的宝贝，是骆昊介给她的拜师礼。
没有了药，没有了针，她空有一双眼睛也无力回天。
从来到这个世界后，经她手里救下来的病患无数，可眼下却唯独救不了她的心上人，这无疑对萧雨初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
“别哭别哭！”偏偏男人都因为毒素的蔓延快变得不人不鬼了，骨子里却还透着对她的那股温柔劲儿，手掌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宽慰她:“救不了那就不救了，要是累着你，我也舍不得……”
他白蒙蒙的眼珠子恍惚了下，“等你休息好了，我就送你从地下空腔的那条路离开，我看过了，那条路没有被他们堵住，你水性不好……”
“我不走！”萧雨初听出了男人话里的决绝，心里蓦地酸痛，眼泪跟不要钱似的从眼眶里大颗大颗地落下来。
温热的泪滴落在裴寒颈侧的皮肤上，像是滴燃烧后垂落的蜡，竟有中毁灭般的灼烧感。
“雨初……”裴寒难得叫一声她的名字，想劝她可又知道自己不该劝，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喟叹，将她拥得更紧了。
他听见她说:“你若是不在了，那我来到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