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雨初不晓得文舟说这话时有几分的真心，她权当文舟是在开玩笑，便随口回道:“师父会不会允你我不知道，不过有旁人倒是很乐意找你的麻烦。”
她不过是随口一说，文舟却将这句话放在了心上。
说来也没错，明知道萧雨初并不喜欢这种人多又喧闹的场合，还非要请她来，文舟的确是受了安彦淮的威逼和压迫。
希望他别在今晚动什么手脚才好。
文府今日热闹得很，到处都张灯结彩，下人们端着酒菜点心穿梭在前庭后院中，忙碌得不可开交。不过下人们礼数却很周到，即使忙得焦头烂额，在遇着贵客时还是会规规矩矩地闪身避退，等人离开后，才迈着小碎步继续忙碌。
萧雨初不管经历多少次，还是觉得这样等级分明的社会地位让她浑身都不自在。
“前面就是宴客厅了。”文舟往前方一指着，萧雨初顺着他指着的方向一看，眼皮子都在抽动。
这哪里是宴客厅啊？宽敞得比外面的走廊还要大，光是桌子都能容纳得下数十来桌，宾客们朗声寒暄，杯盏交筹，好不热闹。
文舟正要介绍，就见萧雨初脚步一顿，下一刻转身要走。
“哎哎哎！你别走啊！”文舟忙拉住了她的手腕，眯着眼睛笑道:“来都来了，你怎好意思当着我的面儿走人呢？来吧，我知道你不喜人多，不过这是生辰宴，难免的嘛！”
他意图拉着萧雨初往某一桌的酒席上走去，结果萧雨初挣扎了两下，将手抽了回来，还用怪异的眼光瞥他一眼。
这小子怎么没点边界感、随便拉姑娘家的手啊？
被生生隔出一点疏离感的文舟没有一丝尴尬，很自然地领着她往帘子后头走去。
偌大的宴客厅被帘子分成了好几个空间，越往里面走，坐着的女眷越多。
文舟解释道:“怕你不自在，我本来是想把你和我府中的女眷坐在一处的，不过我想，应该还是跟熟人坐在一起的好，这边都是我们堂里的同门，你不用拘束。”
言语间，文舟带着她来到坐满了同门的桌席前，拉开了一把椅子请她落座。
可惜的是，萧雨初即便是跟杏林堂中的同门相处得也不怎么样，坐了一桌的人她竟没一个认识的，哪怕是看着有些眼熟的。
而且在萧雨初来时，原本热切闲聊的这群人就像是遭遇突袭检查功课似的，瞬间噤了声，反而搞得萧雨初浑身都不自在。
她拽住了想离开的文舟，为难道:“我……”
难得一见她可怜兮兮的样子，秀眉微蹙，眼眸里满是为难，那份乞求似的可怜劲儿让她显得愈发楚楚可怜。
让文舟情不自禁地想要逗弄她。
他故意将脸凑到萧雨初的耳畔，带着几分窃笑，小声问道:“你不会怯生到这种地步吧？”
在外人看来，这举止可以说是十分亲昵了，任谁看两人都有点猫腻。
萧雨初才想着甩他一记白眼，就见一个高大的黑影笼罩下来，一只宽大又粗糙的手掌捏在了文舟的后颈上，然后轻轻松松地像拎小鸡似的把他给拎了起来。
桌上的同门早就看呆了眼，而萧雨初见着来人却是表情一松，什么拘谨紧张的情绪瞬间消散无踪。
“臭小子，又在这儿调戏小姑娘？等老子告诉你爹，看他不打断你的腿！”
文舟一听这声音就蔫儿了，弱弱地转头，正好对上了裴若锋的那张不怒自威的脸，瞬间吓得腿都软了。
“王、王爷……您是什么时候来的？”
裴若锋松手将他放回地上，重重地哼了一声，嫌弃道:“刚到，一来就见你小子使坏，皮痒了吧？”
权贵自然是跟权贵结交的，寒王府和文府有来往并不算什么稀罕事，萧雨初也该料到的。
只是她没想到，老寒王在权贵子弟中是个如同混世魔王的存在，走哪儿都吃得开。
文舟忙低头躬身作揖，连连告饶:“王爷恕罪，文舟不敢。”
“嗯。”裴若锋也没继续逗他，而是将目光转到了萧雨初的身上，伸手一指，豪横地说道:“你跟我来，随本王坐一桌。”
王爷丧妻多年未娶，此举别有深意啊。
旁人看向萧雨初的眼神变得不对劲，而她本人却不甚在意，点了点头便跟着裴若锋往上客的客座走去。
寒王地位高，性格又素来霸道，简单点来说就是一个受过教育的土匪头子——能好好儿说话，但就是不想讲理。
他们前脚刚走，杏林堂的同门便你一言我一语地道开了八卦。
“前些日子来咱们杏林堂提亲的人是不是就是这位王爷啊？”
“有这回事？难不成是给他自己提的？老牛吃嫩草……”
“哎，你可别乱说！寒王府还有位小寒王，老王爷自然是给自己儿子来提亲的。也不知那小寒王怎么就看上她了？”
“你这话说的，人家是堂主的亲传弟子，人美心善医术高超，怎么就不能被小寒王看上？”
“哼！得了吧，就她那孤僻古怪的性子，除了有特殊癖好的权贵们，谁还敢对她有那种心思？”
“……”
一句又一句，满是对萧雨初为人的质疑和嘲弄，文舟还没走出多远，将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有些人就算是再优秀，也会在暗地里遭人诟病的。
独占一桌的裴若锋气势强大，没人敢跟他凑一桌，所以萧雨初在他身侧落座的时候，分外惹眼。
不过这么一来，盯着萧雨初看的人愈发的多了，她也更加感到浑身不自在了。
裴若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向坐立不安的萧雨初瞥了一眼，沉声道:“镇定，以后等你嫁到我们王府，这种场合可多的是呢！”
八字还没一撇呢，就谈婚论嫁。萧雨初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嘟囔着不服气道:“王爷怎知，我一定会嫁到寒王府呢？我师父可没答应这桩婚事。”
她倒不是抗拒和裴寒的婚事，只是觉得这种被吃定的语气让她很不舒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