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都是什么来头？”
裴寒扫了一眼那些被绑起来的歪瓜裂枣，发现他们的身手还算不错，当即便开始怀疑起他们来历。
少年在凳子上翘着二郎腿，摇头晃脑地道:“他们是丞相的门客啊！”
“你惹丞相做什么？”
裴寒不过随口一问，就见少年瞪圆了眼睛，竖起眉毛看着他:“哪里是我惹着他？这是你托我办的事，你忘了？”
“忘了。”裴寒回答得理直气壮。
莫说是少年，就连萧雨初都被他这艮啾啾的样子震得一时无言。
于是少年便大胆地凑过去拨弄着他的胡子，质疑道:“你到底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啊？我怎么感觉你这次回来怪怪的？”
完了，这下子露馅了。
裴寒下意识地看向萧雨初，向她投去一记求助的眼神，最后还是得萧雨初来圆场。
少年的目光在两人的身上来回打转，小脸上的狐疑表情越发的明显。
只见萧雨初将手一松，那鹰隼便飞回了少年的身边，稳稳地落在少年的肩膀上。
明明它不过是一只鸟禽，可生生让人从那张毛绒绒的脸上看出了点解脱感。
裴寒殷勤地让出了自己身下的凳子，还伸手在凳子上轻轻拍了拍，示意她坐过来。他这样子不禁让萧雨初想起了以前曾经养过的一只萨摩耶，全身的毛都白绒绒的，一见她就咧嘴呲牙，像是在笑一样，还冲着她唰唰地狂摇尾巴。
萧雨初状似不经意，很自然地坐在了他身边，眼神却是没往他身上落，直直地看着少年，认真道:“他被追杀时，伤到了头，有些事已经记不清了。”
“……啊？”少年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他是怎么来合国的，何时到的都城，又为什么去刺杀丞相，这些事他都不记得了。所以你能否告诉我，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吗？”
少年有些动摇，他又盯着裴寒看了很久，最后终于败下阵来，决定相信他们两个。
这件事还要从月前开始说起。
萧雨初他们本来以为裴寒是进入合国之后就被荒山族人给带走了，没想到在他闯进侠风岭之前，就已经到来过都城了。
这个少年是土生土长的都城人氏，从小就在这条街上摸爬滚打，做的就是偷鸡摸狗的营生，无人照顾的他如果不是凭借着这么不光彩的手段，是没办法在竞争如此激烈的都城里活下来的。
裴寒来的那天少年和往常一样盯上了他的钱袋，本来以为这个男人看起来脸色苍白，弱不禁风，应该会是个很好对付的人，但是他万万没想到顺走了裴寒的钱袋之后，不过眨眼的功夫，男人就堵在了他逃亡的路上，还一脸笑眯眯地看着他。
“你当时笑着的样子真的很可怕，人家常说笑面虎笑面虎，我估计说的应该就是你这种人吧。”少年不甘心地瘪了瘪嘴，怯怯地抬眼看他。
裴寒的唇角仍旧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可如果细看那双眼睛的话，就会发现那笑意并未深入眼底。
萧雨初问:“后来呢？”
“后来……”少年的眼神一恍惚，又陷入了回忆当中。
在少年短暂的十几年人生中，被发现偷鸡摸狗的行为之后，多半会遭一顿毒打。他本来都做好的挨打的准备，可是裴寒却只是从他的手里拿回了钱袋，伸手在他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记脑崩。
少年额头一疼，就听见男人用低沉的嗓音对他说道:“这东西啊，我没给你，就是偷。小小年纪不务正业，做这种勾当可不行。这是给你的惩罚。”
他懵懵地捂着脑门，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随后便见男人从钱袋里倒出了一把金豆子，放在了他手心里，声音蓦地变柔和了不少，还带上了几分浅浅的笑意。
“这是我送给你的，拿着吧。”
少年仰头望他，正好那日的阳光打在了男人的身上，将他全身笼罩，像一尊神祗一样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些背负在身上肮脏与罪恶，似乎都在这一瞬间被荡净洗涤……
回归现实，萧雨初怀疑地眯起眼睛，几度在裴寒的身上看了又看，怎么也想不出他在少年的面前为什么会像是被打了层滤镜一样，光芒万丈？
就连裴寒他自己本人也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少年说:“你当时初来都城，说对此地不熟，让我带你四处转转，认了宫廷和丞相府的位置，当夜便宿在了我家里。我问你从哪儿来，你只肯说你来这儿的目的——刺杀丞相。”
裴寒怀疑:“我当时和你认识不过一天，就把我来这儿的目的跟你说了？”
“这有什么？因为跟丞相有仇的人不在少数，你又不是第一个。”少年一脸的无谓，还耸肩摊开了手。“丞相在合国是个名望极差的人，很多人都想杀他，你需要我帮忙、便把这件事直接了当地告诉了我，因为你需要我的帮忙。”
“帮什么忙？”裴寒和萧雨初默契十足地一起问道。
少年答道:“接应啊！”
如果不是有少年在外面接应，裴寒可能还没办法从戒备森严的丞相府里逃出来。
而关于自己的来历，裴寒却是很谨慎，什么都没跟少年说。迄今为止，少年都不知道他姓甚名谁，裴寒也没问过少年的名字。
萧雨初想，以裴寒的性子，说不定开口闭口就叫人家小孩儿。
眼下裴寒来合国的足迹正在一点一点变得明朗，可萧雨初仍旧理不出什么头绪，她实在想不出裴寒逃出皇宫、离开苍城，甚至远赴合国，身上还带着重伤来了都城，平白无故地跑去刺杀别国的丞相。
这一旦被抓住，是有可能引发两国之战的。
夜色渐深，弯月慢慢地被乌云遮挡在了云层后头，一片漆黑，不见光明。
萧雨初半倚在窗口边，心事重重。
忽然，一块儿巴掌大的小甜饼递到了她的面前。
萧雨初抬眼看向那只手的主人，就见裴寒垂着眼眸，平和地看着她，清澈的眼眸里能够清楚地看见她自己的面庞。
“别叹气了，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