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雨初说的词儿,这师兄妹二人浑然不解。
那男子尚有几分气力说话,缓缓吞吐着道:“有道是,医者不自医……我被袭击来得突然,若非我师妹尚有些力气背我逃离,恐怕、我是没命搭上这马车的。”
官道不平,车板颠簸,下针最是有风险。
那姑娘满心满眼的担心都快要溢出来了,两只手不自觉地绞紧了衣摆,屏住了呼吸。
可萧雨初却下手很稳,手指一摸一碰,便找准了穴位,一针进去,没半点手抖。
姑娘满脸的崇拜:“好厉害……”
萧雨初看也不看她,嘴巴上却是没说甚么客套的话:“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医者,首先要有扎实的基本功,其次是敢于下手的勇气和胆量,缺其一不可。你要是下不了决心,我劝你还是趁早改行吧。”
“我……”姑娘脸红嗫嚅着说不出话来,看着已经能保持清醒的师哥,惭愧地低下了头。
为了甩开这两个麻烦,马夫赶车赶得比较急,一路上也无话。
萧雨初倒也能理解,便也没叫马夫放慢脚程,将自己软塌塌的包裹垫在了男子的身后,以防他晃得厉害,再把伤口晃得闹血崩。
“你们两个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被人家暗杀?”一路无聊,萧雨初随口一问,也没指着他们会真的回答。
没想到那姑娘还挺实在,直接道出了他们的来历。
“我和师兄都是杏林堂的人。我叫唐月,这是我师哥余洵。”
萧雨初对他们俩的名字不感兴趣,萍水相逢,她更想知道杏林堂是个什么地方。“杏林堂……听起来好像和行医济世有点关系?”
这下反而轮到唐月惊讶了,她睁大杏眸,惊讶道:“杏林堂是北苍国举国上下皆知的医者名门,在几个州界都设有分堂,你既然也是行医之人,又怎会不知道杏林堂的名号?”
萧雨初内心苦笑,面上也只是无奈地勾了勾唇角。
“我初涉尘世,懵懂无知,杏林堂的大名于我而言,还没敲一记锣鼓来得响亮。”她斜了唐月一眼,眯眼又问:“你还没回答我,你们说白了不过是个大夫,怎么会被这么阴险的暗器所伤?”
不等唐月开口,靠在一旁的余洵吃力地抬手制止她开口,这让等后话的萧雨初觉得有些无趣了。
谁料余洵竟是亲自开口,断断续续的倒也能说出连贯的话来。
“医者被伤,自然…是因为有人不希望医者施救。这其中牵扯到江湖和朝堂等诸多势力,就不便告知小兄弟了。我们,也是为了你好,知道的越多,就越有被灭口的可能……”
萧雨初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聪明地没有再追问下去。
约摸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他们在马车上已经能看见前方升起的袅袅炊烟,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萧雨初看比自己虚长几岁的唐月不太靠谱的样子,觉得她这个师哥实在倒霉,就这么一个师妹还不知道能不能值得上。
“前头看起来是个村镇,你们就在那儿落脚吧。他身上的针在起出暗器之后再拔,这样可以少出点血。野外条件差,没办法输血,你们随身带了什么止血药的话只管用,省得丢了性命再后悔。”
唐月听着她的叮嘱,正一一点着头呢,忽然瞧见萧雨初朝着自己伸出了手,摆明了是在要什么东西。
唐月摸不着头脑,当即愣住了。
“针啊!我的针都用在你师哥身上了,你不得把你所用的针换给我啊?”萧雨初看她那副傻缺的样子,就想起了自己在研究所带实习生的场景了。
她向来不好与人打交道,带的实习生又笨又是个大嘴巴,没几天她待人冷漠不好相处的恶名声便在新一届的实习生里传开了。
打那以后,萧雨初便在人际关系里筑起了高墙,尤其不愿意跟这种矫情又傻缺的人打交道。
还好唐月反应得快,她哦了两声,忙从背着的木箱里取出了一卷切割整齐的皮卷,里面包着一排长针,湛亮透光。
这皮卷也不知道是什么兽皮材质,摸起来要比羊皮好不少。
到了村镇口,萧雨初帮着把余洵抬下了马车,正要打算与那马夫一起赶路,忽听唐月喊她:“小兄弟,我……我还从未处理过外伤,你能不能…帮我一把?”
麻烦来了,这倒霉催的实习生。
萧雨初拧起了眉头,看着手里还从未用过的针具,一时犯了两难。
不救吧,医者仁心,她过意不去;救吧,这麻烦肯定会惹到自己身上。
“我说小兄弟,你还走不走?”马夫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焦虑和恐慌,萧雨初抬眼看他时,发觉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村镇的方向看,便也顺着瞧了过去。
“这村子里怎么感觉也没个活人?一点儿烟火气都没有!小兄弟,我劝你还是跟我一起走吧!”
马夫的劝说萧雨初完全没有听在耳朵里,她眸子里有精光一闪而过,流光线条在那浓浓的雾中对焦,最后得出结论——有毒。
毒雾?
萧雨初还在想为什么古早年代便有这种生化武器的时候,就听身后的马夫又催了几句,她便不耐烦地将从钱袋里摸出了块儿碎银扔给他。
“我不走了,你自己先走吧。”
马夫本就不愿意招惹麻烦,拿了钱便立刻驾着马车走,边走边古怪地嘀咕:“这小兄弟是不想活了吧?给自己惹什么麻烦啊……驾!”
马车一骑绝尘,萧雨初对那师兄妹二人直白道:“我看这村镇里外透着古怪,还是先不进去的好。找处有水的地方,先给你师哥把伤他的暗器取出来吧。”
村子外有一条作饮用水的吸溜,待余洵躺得平稳了,萧雨初才从随身的行囊里取出了两副自制的手套,开始处理他的伤。
起钉时,血液飞溅而出,有些喷洒在萧雨初的脸颊边,她也只是微微蹙眉无甚在意。
可唐月却发出一声惊呼,而后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萧雨初对意识有些混沌的余洵嘲讽道:“喂,你们杏林堂怎么连这种没用的废柴也收?”
“……咳咳!”余洵咬牙忍痛,脸色苍白,额头直冒冷汗。即使如此,他也强挤出一抹笑,断断续续地跟她解释。
“尚书家托送的千金小姐,自当多加照应。”
萧雨初淡定地擦着赤红的鲜血,已经见怪不怪了。
“哦,走后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