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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御剑来到了碧灵湖,湖上雾气弥漫,若深入其中,便是伸手也不见五指。
但这些雾气并不普通,因为它是灵气太盛之故,才以雾气的形势展现。概因之前水行渊异变之故,在它消亡之后,其本身的灵气回馈于碧灵湖,才有此情景。
蓝忘机犹豫再三,叫住了欲动身的魏无羡,怕他跟蓝曦臣召不回来江厌离和金子轩后伤心,只能事先让他有个心理准备:“魏婴,师姐和姐夫逝世已二十多年,倘若没有未了的心愿,时机一到便会转世投胎,若招灵未成……你……”
“蓝湛,我明白。”魏无羡怎么可能没有想过这一点:“我回来后也尝试过为温情和温叔叔他们召魂,但都未能成功,想来他们早已投胎,只是师姐,我始终……”
始终不敢为其招魂,不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毕竟师姐是为他挡剑才死的,这让魏无羡一直心存愧疚。
“魏婴,我明白。”
“若论召灵,姑苏蓝氏才是翘楚,当初若不是召不到温情的魂魄,也不会逼得你不断和温宁共情来记下剖丹的过程。”蓝忘机的温言,让魏无羡也禁不住提起那段过往,不免又爱又怜。幸而,当初的苦成就了今天的甜,一切都是值得的。
魏无羡知道温情及其一脉的人甚冤,蓝忘机又何尝不知道,于是在魏无羡去世的那十六年间,想尽了办法让温情一脉的人招魂安魂,让他们得以往生。魏无羡叹了口气,又带着释怀:“经历了这么多,你不再是当初的蓝湛,我也不是最初的魏婴,所以你放心吧,有些事情我早就看开了。”
真要看开了,又缘何一直不敢召唤江厌离的魂魄?不过,瞧着魏无羡如今的神色,倒真有几分觉悟,蓝忘机也就不戳穿他,只又复问:“倘若只有一人魂魄回来呢?”
魏无羡拿着陈情敲了敲,哈哈一笑:“那‘昙花现’就只能是个单纯的好东西了。”
“忘机,开始吧。”见两人话妥,蓝曦臣取出了裂冰,借着这碧灵湖澎湃的灵气,行起了召魂之术。
人死后为魂魄,随即便要入地府,而要入地府便要经过九泉,古诗云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而黄泉,便是这九泉之一。
碧灵湖非黄泉,但因其曾被其水行渊所占,是以如今灵气也夹杂着些许阴气,虽说因为灵气浓烈,所以这点阴气对常人无甚影响,却也正好在魏无羡需要之时,发挥些作用——以碧灵湖模拟黄泉,对于召唤魂魄更能事半而功倍。
蓝曦臣以裂冰萧声,蓝忘机以忘机琴音,再佐以各自灵力,以碧灵湖中阴气为引,花费了一个时辰,终于召出了一紫一金两道幽魂出世。
“魏婴,我们成功了。”紫色的幽魂凝成了小小的光团,被蓝忘机捧在手中,他献宝似的奉到了魏无羡的面前。
魏无羡又是欢喜,又有几分想哭,喜极而泣的同时又哽咽难言,百感交集之下只能点了点头,旁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说到温情的死,不免提及金氏做下的孽。
金子轩固然能拿着这些都是其父与兄弟所作,与他本人无关,但又真的能无关吗?
做为金氏唯一嫡子,更是板上钉钉的少宗主,真要这么开口推脱了所有事故来表明自己的立场,未免过于贻笑大方了。
好歹是兰陵金氏的未来继承人,旁人有耳听,怕他也不好意思去说。毕竟偌大的年纪,还曾接触过宗务,甚至被一个私生子牵着鼻子走,还为此赔下了一条性命,留下了一对孤儿寡母。随后又因为金氏的算计,连着遗孀都未能保住,只让一个刚足月的孩子在充斥着阴谋诡计的金麟台上受尽搓磨……
为少宗主、为子、为夫、为父皆不合格,便是为子,虽没跟着金宗主做下恶事,却也没听说过他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孝顺行径,可见其种种所显,为资质一般。
金子轩只面红耳赤,虽知同修们个个都对他有些异议,偏偏又不曾出口,他也不好开口为自己反辩一二。况且,就算要辩,他也辩不出个所以然来,再加上他嘴上功夫不佳,做不出巧言令色之言来,所以真要为自己辩驳一二,反而容易落个口实。
其实金子轩倒是多虑了,在场诸人能被揽入这机缘之地的,本身必然心性不好,便是江澄,未来即使记仇不记恩,还做出与金氏一同害师兄,杀恩人一脉的恶行,那也是因为莲花坞的血洗让他失了父母,乱了他的心性,失了金丹,迷了他的七窍。
江澄何尝不知魏无羡与莲花坞的血洗并无多大关联,可他不能怨母亲那一巴掌,是以只能把一切都怪罪在魏无羡的身上,才能坦然的拜祭母亲,才能坦然的面对将家中子弟送到莲花坞来拜师的云梦百姓。
至少在一切都未能挽回之前,江澄虽学了其母不少恶习,但他的本性还是好的。
所以,真没人嘲笑金子轩,反而怜悯他的占了大多数。
不过,金子轩愿不愿意让人怜悯呢?凭着他天性的傲慢,怕是不愿的,可是要让人不怜悯他,总要先有所作为才好。偏偏他做为金宗主之子,即使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做尽恶事,但也不可能大义灭亲的手弑生父吧?
这样一来名声尽毁不说,但细究之下,金宗主本身对金子轩是极好的,并无可指摘之处,金子轩师出无名,况且他本身也无多大的魄力,兰陵金氏怕就要就此要落入旁系之手。但兰陵金氏在修真界已立足数百年,旁系多不胜数,血缘最近的也有五家,到时候明争暗斗下来,金子轩命不保夕不说,兰陵金氏怕也要就此败落,又如何与其他三家精诚团结,共商射日大义。
所以,还该从长计议。
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况且天真也不算是什么大过,而同知未来的众世家子们也愿意与金子轩同舟共济,为其援手,让修真界换一番新天地。
【魂魄召了回来,肉身也是个难题。幸而神话本子里有过哪吒太子以莲藕重筑肉身的故事,魏无羡取了莲藕后闭关研究了数日,终于做出了两具与常人无异的肉身,将江厌离和金子轩置入其中。
这是极耗精神及灵力的工程,魏无羡把肉身交给蓝忘机之后,人便倒头大睡了一天一夜,方才醒来。而一转醒,便寻了蓝忘机要去看看师姐。
虽是莲藕做肉身,魏无羡将其刻为人体时,并没有精雕细刻,所以他睡着的一天一夜,江厌离才从偏向莲藕,化为了真正的人身,连着面容也才恢复过来。不过,她仍闭着眼睛,呼吸清浅。
“魏婴,师姐方才回来,魂魄有些不稳,恐怕不能马上醒来。”因怕魏无羡担心,蓝忘机再带他入房间之前,便先提了个醒。
魏无羡无甚在意,他便是对‘昙花现’无信心,也该对蓝忘机有信心才是。在房间守了一阵江厌离,见她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偏他又不像蓝忘机一样会诊脉,所以看师姐面容平静,已觉得是侥天之幸了。
好一阵子,方才醒起还有一个跟着师姐回来的拖油瓶,因怕师姐醒来见不到而忧心伤神,便问道蓝忘机:“对了,蓝湛,金子轩呢?”
“他的魂魄波动更为剧烈,放到冷潭了。”
因知道了金子轩并无大碍,魏无羡更安心了。他这一安心,也想起了同样视江厌离为珍宝的江澄和金凌来。
由于担心此法不通,所以并没有提前通知他们二人,生怕事后竹篮打水,大失所望,凭多了两个伤心人。如今江厌离大安,金子轩也差不离,倒是可以告诉江澄和金凌这个好消息来。
“蓝湛,我照看着我师姐,你帮我通知一下江澄和金凌吧。”好不容易了了自己一桩憾事,魏无羡一时半会不愿离开江厌离,只能让蓝忘机代为操劳了。
“好。”蓝忘机也不多留,立时就出了房间。他其实知道,魏无羡想必有些心理话是愿意跟着这位师姐说说的,他并非不嫉妒两个人之间的情谊,但蓝忘机也知道,他们二人之间并无私情,否则又如何轮得到他能得魏无羡的倾心相待。
蓝忘机一走,魏无羡的脸色便变了,从开始的安心,变回了惆怅。他握住江厌离的手,轻轻的唤了一声:“师姐。”
多年来的委屈,即使在蓝忘机面前他也甚少表露,但只有在面对江厌离时,魏无羡才能有所流露。只因为在云梦江氏那么些年来,江厌离在他的心目中一直将其当成自己的亲姐姐看待,有时候甚至会想,若是自己的生母还活着,想必也如师姐一般温柔可亲吧。
魏无羡缓缓的把自己的额头低垂到床沿,想靠着自己的‘姐姐’更近一些,一时思绪久远,想到了初日莲花坞的那一天。
那时候,因为魏无羡怕狗,江叔叔将江澄的三只爱犬送出了莲花坞,引得江澄不满,又因为江叔叔与魏无羡的亲近,不愿意这个他这个小乞儿来分薄了父爱,便把魏无羡的被褥都丢出了房间,还威胁他要他离开莲花坞,否则就要放给咬人了。
魏无羡在夷陵流浪多年,常常与恶狗争食,更是常常被恶狗咬得遍体鳞伤。他初入莲花坞这个陌生之地,正是对万物皆不安的时候,听了这话哪里还呆得住,果断的跑出了莲花坞。也不知跑了多久,又上了树,这才略略安心下来。
魏无羡本来是想在树上呆一晚上再回夷陵,却没曾想不过多久,就有一稚嫩女声在叫唤他的名字,转眼一看,正是那时已是少女的江厌离。
江厌离哄着他下了树,虽说没接住,还让魏无羡伤了腿,但她也背着魏无羡回了莲花坞,还为他重新置办了一双合脚的新鞋。
此后经年,更是把魏无羡照顾得无微不至,与江澄也不差什么。
魏无羡天生重情,又如何不把江厌离视为全天下最好的师姐,尊她敬她爱她。
对于江厌离的种种回忆,在不夜天为其挡剑时戛然而止,魏无羡真的很想哭,可是即使江厌离还未能醒过来,他也不愿意在江厌离的面前哭。
“阿羡……”
轻轻的声音在魏无羡的耳边响起,却让他感觉震耳欲聋。他猛得抬起头,看到江厌离半睁着眼睛看着自己,魏无羡又惊又喜,以至热泪盈眶:“师姐,你醒了。”
“阿羡?”江厌离看着魏无羡欲哭不哭的模样,不免心疼。
“师姐,我好想你。”魏无羡紧紧的抓住江厌离的手,生怕这就是一场好梦,醒来之后终会成空。
还没等这两姐弟一诉别情,又一道男声插入二人之中。
“阿离。”因为新筑了肉体,早已没了额间那代表着兰陵金氏意喻‘启智明志、朱光耀世’的一点丹砂,再加上死去多年的沉淀,如今金子轩看起来少了几分傲气,多了几分沉稳。他说:“我好想你。”
“子轩……”江厌离何尝又不想金子轩呢。她挣扎着起身,眼泪早已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