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笔钱?多少钱?”
“具体不知道,但足够她远走他乡去找她侄子的,搞不好,还可以买栋自己的小房子。”
“她从哪里能得到这么多钱?”
崔冬慌张道:“我不知道。”
“你和她相处好几年了,这件事你怎么可能没问过她,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你别问我了。”
刘警官有些生气道:“你现在给我交代清楚,到底是谁承诺要给她钱!”
崔冬的脸色越发苍白,他一来不敢说出实情,二来又畏惧着刘警官,最终,他竟然使出了一个蠢到极致的法子,起身逃出了校舍房间。
刘警官连忙打通外面助理的电话:“他跑了!你给我抓住他!”
当助理将崔冬按在地上时,刘警官已经冲了过来,他上去就给崔冬一脚,再将他的双臂扣在背后,崔冬苦苦求饶,刘警官大声怒喝道:“我让你跑!再不老实,我现在就把你带进局子里关起来!”
崔冬扯着嗓子叫个不停:“杀人啦!警察杀人啦!救命啊!”
“别嚎了!”助理说:“再嚎就有你好看!”
这话果然管用,崔冬马上停止了喊叫。
刘警官的膝盖压在他背上,继续问:“说,谁要给她钱!”
崔冬还是不打算说出口,因为他知道,一旦他说出来,他的下场或许会和王日秋,乃至于是老班一样,“我……我问过她,她不肯说。”
“我再问你一次,是谁要给钱!”
“我……我不是很清楚……”
“刘队,他不肯说的话,干脆带他回去吧。”助理激将道:“关他个一年半载,出来没了工作,他就知道咱们的厉害了。这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虽然是个后勤员工,可只要是在编的人,一旦进过监狱,出来后就再别想混了。”
崔冬的身体忽然变得僵硬,他大概是猛然间想起了自己的工作,他的确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所以,他终于小声说出了口:“是……梁……梁强……”
哪怕他的声音再小,刘警官和助理也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梁强。
这个人是长钢企业的一个小组长,也是一直跟在老板贾淳身边的心腹,根据目前的线索来看,就是他将贾淳准备好的赎金交给司机老班的。
同时,他也是当年实名举报老崔贪污公款的长钢企业内部的工作人员。
老崔的案子也是由刘警官负责调查的,一直到他在狱中畏罪自杀后,这案子才算了结。
可如今又出现了梁强这个名字,且又是与一桩死亡案件有关,刘警官对此产生了强烈的怀疑。
6.
梁强是何想南丈夫的这件事,并不是秘密。
曾经,在老崔被庭审的时候,他曾多次出现在警方视野。
梁强自己也记得当时的事情。
那天,他感到口干舌燥。
因为那会儿正是二次开庭的席间,庭审室里的中央空调持续工作,唯独梁强一个人汗流浃背。
他很热,并且热得心烦意乱。各式各样的幻想在他脑海中奔流不止,他开始厌恶起自己为什么要娶何想楠这个女人,更厌恶为什么会让她到自己工作的地方做会计秘书。
当时,她竟以自己“女人”的身份同法官打起了苦情戏。但是,她的眼神变得不同了,梁强察觉到她好像有了其他想法,因为,她不像之前那样错乱、不安,现在的她,似乎在规划着只有她自己知道的事情。
梁强忽然回想起她曾经怀着第一个孩子的那段时间。
他记得她的反应特别重,整日跪在马桶前不停地干呕,再如何美丽的容颜也会被孕吐折磨得憔悴不堪,梁强也在一度在心里觉得:女人怀孕之后就会变得难看。
但同事的老婆就不会。厂里很多女人怀孕的时候,也都正常上班。实际上,是因为他根本看不到别人老婆糟糕的一面。印在他心里的,都是那些人完美无缺的回忆。
而等到他自己要面对一个孕妇苍白、孱弱的面孔时,他心里就会无限厌烦,十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在她身上花了那些钱。
是啊,当初为了睡|她,旅馆都是他为她长期租下的,包括她学习会计知识所需要的费用,也都是他出的。就连三次去考场,也都是他车接车送,还要付当晚的住宿费。
所以他当然要竭尽各种可能地去睡|她,他在她身上花了钱,他想怎么睡,就怎么睡,就连结婚后她吃的每一口饭、喝的每一口水,也都是他花的钱,她要做的只是取悦他,除此之外,她还算是什么呢?
这样的女人,竟妄想踹了他,还和厂里的会计|搞|到了一起。
真是不知廉耻。
梁强当时这样想着,转头看向被告席上的何想南。她的眼角开始出现了皱纹,干瘪的皮肤状态在暗示他,她已经不再年轻,她会老去,而一旦老去,她更加一无是处。
结果二审仍旧是因证据不足而再度进入下一轮庭审,预计在一个星期之后才会再度开庭。
在这期间,警方还要搜集线索,法院也会根据警方递交上来的充分证明来判决老崔和秘书的罪状。
而刚刚走出法院大门,何秘书就听到身后传来喊声,她转过头去,见到了不远处面目狰狞的梁强妈,她像是忍无可忍一般地指着何秘书怒喝着:“你这个不要脸的臭女人!”
何秘书见她歇斯底里,一脸疯掉的样子,本能一阵恐惧,短时间内愣住了,不由露出胆怯心虚的表情,退后几步。
由于她摆出这副模样,梁强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飞快地扑上去爆发道:“你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我们梁强哪点对你不好,你给他戴这绿|帽子,让我们全家在县里丢尽了脸!你简直不是人!我今天要和你同归于尽!”
何秘书本能地伸手去挡她,结果却被梁强妈死死地抓住了头发,周围人见状,立刻来拉架,但是梁强妈已经红了眼,说什么都不肯撒手,最后是席梁强爸出现,再加上梁强也来了,一群人费劲了力气才把他们两个分开。
何秘书披头散发,脸上多了几条血痕,衣服领子都被扯坏了,梁强妈指着她怒斥着:“你别以为二审也不能把你怎样,就算你最后真的能蒙混过去,我也不会放过你!我已经是这个岁数了,再不怕什么,大不了先弄死你,我再去自首,我说什么都要讨个说法报仇!梁强老实,我可咽不下这口气!你个毒妇!”
何秘书不再像之前那样低声下气,反而能做到回敬一句:“究竟是谁害我变成今天的,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梁强妈气红了脸,叫着再度冲上来。幸好有周围的人死死拉住,梁强爸更是劝说道:“回去吧!别让人笑话,等法院判决吧!”
梁强也顺势劝道:“妈,听爸说的,先回去吧,等到下一轮庭审——”
话还没说完,就被梁强妈歇斯底里地打断:“你个窝囊废,事情都闹得满城风雨了,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冷静的?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可你为什么还护着她?你是盼着她还能和你好好过日子是不是?”
梁强一瞬提高了音量:“我没那么想!”
梁强妈冷嘲热讽地笑起来:“那你是怎么想的?我可告诉你了,梁强,就是你娶的这个祸害才害我和你爸丢尽颜面的!她还敢和我顶嘴!你今天不去打她,你对得起咱们梁家吗?你去打她!去打她!”
梁强皱起眉头,抬起头看了眼站在对面的何秘书。他什么也没说,只径直打算离开。
梁强妈却不算完:“你走什么走,梁强,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要不是你被美色冲昏了头,怎么会娶这么一个不安分的烂|货?”
周围一众人等听到这番话,也不禁嘴里数落起来,梁强感到自己仿佛被钉在了耻辱柱上,一时之间脸色极为难看。
这时,警车驶来停下。是法院的工作人员报了警,因为门口有人在闹事,又是因为崔会计和何秘书的案子二审,所以来的人是刘警官。他和梁强妈进行一番调解,可梁强妈根本不领情,还在一个劲儿地数落着梁强。
7.
大概是梁强妈说得越发难听了,最后连带着老崔一并咒骂起来。何秘书实在听不下去了,正欲上前来理论,哪知梁强突然一把拽住了她,紧接着是一耳光打在了她脸上。
“啪”的一声响,下手极重。
一瞬间,何秘书彻底愣在了原地,周围也陷入一片死寂,梁强妈也不再哭闹了,在场的老崔一脸惊愕,而周遭几名听审的同事则是冲上来一把抓住了梁强,把他一路拽到了远离人群的地方,气急败坏地训斥他:“你疯了啊你?这下可好,所有人都看到你打你老婆了,你家暴的名声再揭不下来了!”
梁强后知后觉地醒过神,他感到头疼欲裂,恍惚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一时没控制住,就打下去了。你刚才说什么,家暴?要是她抓住这个把柄的话,我离婚要赔钱了。”
“钱钱钱,你想的只有钱!小何已经和警方说自己怀了孕,你离不成婚的!”
梁强却嗤笑一声:“那孩子生不下来的,没胎心,是个死胎,怎么生?我都去医院问过大夫了,她不过是等到月份就去流产,在这期间利用怀孕来博取同情罢了。”
同事们感到难以置信地说:“你不是这样的人,梁强,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怎样了?”梁强的眼中也闪过一丝阴霾,敏锐地察觉到了某种异样,他问道:“是不是谁和你们说了什么?”
大家松开了梁强,只说:“你先回去吧,别露面,否则你父母又该受刺激了。这边我们解决,你走吧。”
梁强缓慢地点了点头,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内心里已经感受到事态不好了。
而刘警官则望着他的背影逐渐走远,然后才回过身走到回法院门口,周围一堆人都来和他打抱不平,说的都是梁强父母的可怜之处,做警察的可要快点惩治贪污公款的狗|男|女才行啊。
刘警官看着还在哭哭啼啼的梁强妈,又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何秘书,他深深地叹口气,不由地同情起何秘书来,然后对周围人说:“大家都散了吧,今天这事没什么可看的,事情还没解决,都不要人云亦云,要相信警察。”
梁强妈却说:“都过去多长时间了,还怎么相信?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个坏女人抓起来?这都是人尽可知的事,还需要什么证据?”
周围人听她这么一说,也都跟着义愤填膺起来。
刘警官感受到压力,只好说:“很快了,我说很快就会很快,都别吵了,散了吧散了吧。”接着又拉了何秘书一把,说:“走啊,别愣了!”
何秘书跟着他上了警车,发动车子后,刘警官回头看了几眼何秘书,发现她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正在低头看手机。
刘警官也没话和她说,副驾驶的同事则是和刘警官交换了个眼色,意思是老崔就在前面不远处。
刘警官摇摇头,很小声地说了句:“今天不是时候。”
同事点点头,询问何秘书:“何女士,你去哪?我们顺路送你。”
何秘书的手指在飞快地敲打着手机,待到简讯声“滴”地响起,她才回话说:“我去镇中心后街的鱼市。”
刘警官随口问:“你要买鱼?”
何秘书看向窗外,漫不经心地说:“去看看鱼而已。”
等到了鱼市,刘警官放下何秘书后,就驱车离开了。他们似乎没有怀疑一个看上去魂不守舍的可怜女人。
而何秘书在混入鱼市的人群中之后,忽然就机敏地抬起脸,并加快了脚步。直到绕进了巷子里,一直走到尽头的那间废弃厂房时,她才警惕地张望四周,确认没有人跟过来,她推门走了进去。
厂里的保洁王日秋正坐在木材板子上,地上摆着她吃剩的盒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