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七章 皇帝有旨,夫妻同穴

经幡高举,麻衣行街。

哀乐奏响,哭声一片

李绚手里拉着缰绳,三匹高头大马拉着隐太子妃的棺椁,两侧各有六名挽郎,缓缓的前行。

前方,二十多名浑身麻衣的金吾卫,在前方缓缓引路。

前面的街道上,没有任何一个行人。

万年县已经提前三条路净街,百姓若急,可绕路而行,若是不急,等上一刻钟时间便可。

但不容许任何人此时出现在送葬队伍之前,否则,立杀不论。

棺椁之后,归德县主,刘应道,于善询,弘化公主,慕容诺曷钵和慕容忠几人,全身白衣的随后而行。

每走一段路,他们都会跪下来,向天地神明祭拜。

……

李绚走在长街中央,目光却扫过了头顶天空之上的一个黑点,街道两侧,街边,还有街边院墙之后的一切,全部都在李绚的盯视之下。

明崇俨护送李旦回去了。

声东击西,如果李绚是东海王,一定会用李旦来引走李绚他们的注意。

更何况,东海王刚刚就在李绚身边。

武承嗣并不笨,刚才已经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他很快就拉着骆宾王,杨炯和宋之问一起回去了。

丝毫不敢多待片刻。

高空上的鸽鹰清楚的看到了这一幕,正是因为这一点,李绚才一点险也不敢冒。

武承嗣出事就出事吧,那样最好,但李旦,不能出任何问题。

收敛心思,高空中鸽鹰的目光迅速的落向了东南望楼之上。

赵巩站在望楼上,手按在长刀之上,目光冷冽的看着四面八方。

整个东南十二个坊市全部都在他的注视之下,这片天地里早就不知道暗藏了多少的密卫。

明崇俨离开之后,这批密卫的指挥权就落到了赵巩的手里,这是明崇俨刻意交待的。

赵巩虽然平时不大管事,那只不过是因为他在刻意在避嫌罢了,并不是因为他的能力差。

要知道,在赵巩年轻的时候,也是做过一地县尉的。

后来加入密卫之后,手段更是越发的惊人,李绚手下的那批人,就是赵巩在暗地里独自培训出来的。

眼前,除了密卫以外,李绚手下的那批人,同样在暗中盯着。

他们的目的不是抓捕东海王,而是要让东海王在整个葬礼上没有任何机会做手脚。

这样大局之下,他们便胜了。

就在此时,一只信鸽从远处疾飞而至。

赵巩眼睛一亮,立刻抬手,信鸽转眼已经停在了他的胳膊上。

很快,一只纸卷已经被赵巩取了出来。

……

通济坊南面紧靠城墙,南侧坊墙下的数座小院里,上百名黑衣人无声的潜伏。

处在最前面的一排人的手上紧握着钩绳,只要将钩绳扔上去,挂在墙上,他们立刻就能抓着绳子爬上墙去,然后直接翻过去,对外面的人展开冲杀。

他们这些人都是难得的好手,不少都是从西域战场上下来的,面色凶悍,刀剑凌厉。

隐约之间,能够听到一阵阵的哀乐响起。

黑衣人首领的呼吸顿时肃然了起来,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正在用心的听着外面的一切声音。

站在黑衣人首领的身侧,是一名脸色漠然,面相普通,但脸上被人斜着拉了一道长长疤痕的魁梧壮汉。

壮汉的眼神中闪烁着一丝异样的神采,目光看着四周众人,但却莫名的有一股陌生之感。

哀乐之声逐渐的在接近,黑衣人首领眼睛一亮,转身朝着后方众人微微点头,瞬间,所有人便已经紧握住了手里的武器。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众人背后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回头。

上百名手持弩弓的黑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小院墙壁之上。

这些人虽然同样身穿黑衣,但是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是蒙着面的。

然而这些人的长相却都格外的普通,都是放入人群当中立刻就能彻底消失的那种。

黑衣首领身边的疤脸男神色一刻不由一变,也就在这一瞬间,没人下令,院墙上的黑衣人已经扣动了手里的弩弓扳机,面色漠然。

“嗖嗖嗖……”上百支弩箭在一瞬间全部射向了院落当中,如同蝗雨一样。

锋利的长箭瞬间就撕裂了一名名黑衣人的身躯。

十几支弩箭同时落在身上,转眼已成筛子,鲜血瞬间就流了下来。

院中后面的一批人,在极短的时间里,就被箭雨直接射杀,血流了一地

院落中其他人脸上的恐惧之色刚刚升起,下一刻,新的一轮弩箭已经再度落下。

连续五轮弩箭之下,整个院落中能活下来的人已经极少了,血腥之气弥漫在小院之中。

就在此时,“砰”的一声,院门给直接推倒,下一刻,手持长槊,刀盾和长弓的金吾卫已经杀了进来。

在他们的身后,还有一群手持千牛刀的千牛卫在虎视眈眈。

片刻之后,所有院落中的黑衣人,全部都彻底的击杀。

包括黑衣人头领,还有他身边的疤脸亲信。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院墙外送葬的队伍刚刚走过这里,哀乐之声这一刻变得很高,虽然有些怪异,但是院落之中的厮杀声,也被彻底的遮掩住了。

……

李绚微微低头,手里牵着灵车的马绳在缓缓的前行。

送葬的队伍此刻已来到了东南启夏门外,出了启夏门,他们就将一路西行,然后将隐太子妃的遗体送到高阳原。

李绚忍不住的回头,高空之上,一道词条顿时显露了出来。

【李邈,无生道道主,东海王贴身护卫,原义安郡王李孝常之子,半步阳神境】

阳神附体,李邈的手段是越来越熟练了。

就在这个时候,高空之上,李邈的阳神仿佛察觉到了李绚的注视,诧异的转过头来,但这个时候,李绚已经进入了启夏门。

略微迟疑,下一刻,李邈已经朝着长安城西飞速的远去。

出了城西楚平门,李邈迅速的飞向了长安城西北丘陵之处。

最后彻底的消失在丘陵之下。

高空之上,一只鸽鹰看了一眼,便飞速的转身离开。

汉长安城,原来你们的老巢在这里,这下,谁都别想逃了。

人人皆知,长安有鬼市。

但少有人知,长安的鬼市其实有两座。

小鬼市在长安城内,而大鬼市在长安城外,旧汉长安城,地下长安城的一角位置。

大鬼市北面便是渭河,沿渭河南下七十里便是武功县。

骆宾王每次返回长安都要经过大鬼市,每次从长安前往武功县,一样也有经过大鬼市。

有的时候,回城晚了,出城早了,他可能就留在大鬼市了。

……

高阳原,长安城的西南郊,地势高亢轩敞,南枕秦岭、北望长安。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陪葬献陵和昭陵的,所以长安城王公贵戚多选高阳原为身后之所。

李绚手拉着马车缓缓的前行,南侧的丘陵之上,一座宏伟的墓穴拔地而起。

李绚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那里自然不是隐太子李建成的墓穴。

太宗皇帝即便是再大度,将李建成葬于高阳原已经是颇为顾念兄弟之情了,又如何会给他修建多么豪华的墓穴。

李建成说到底,还是一介罪人。

虽然这个罪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刚才那座墓穴是陇西郡王、礼部尚书李博乂为自己准备的身后墓穴,虽然他的身体还算康健,但谁知道哪一天人就没了。

提前给自己准备陵墓,也不是皇帝才有资格权利,普通人同样可以,更别说是达官显贵了。

前行数百步,枯瘦的树枝林立在一座低矮的坟墓之前,四处散乱,明显没有什么人前来拜祭。

这里便是隐太子李建成的墓地,这里实在太过敏感,即便是归德县主,闻喜县主驸马刘应道,这样常年在长安的人,也很少会来这里。

李绚缓缓的拉住马匹,然后转身对着归德县主,刘应道,于善询,弘化公主等人微微躬身。

归德县主对着李绚微微躬身,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客套的笑容:“麻烦二十七郎了。”

“王姐勿要客气,此乃李绚份内之责。”李绚躬身还礼。

本来前方拉车的挽郎,应该是郑家的人来做,但奇怪的是,今天一天,李绚他们现在都已经将郑妃的棺椁送到墓地了,可是郑家的人,依旧还是一个都没有出现,太有些过分了。

这个时候,淮南大长公主,还有宗正寺卿裴广孝,从后面赶了上来。

仔细的看了四周一眼,淮南大长公主轻叹一声,朝着裴广孝点点头。

裴广孝立刻招呼太府少卿梁务俭,带着人上前。

众人先是在陵墓之前焚香祭拜,然后便由太府寺专门从乾陵调来的工匠开始挖掘陵墓。

皇帝有旨,夫妻同穴。

隐太子李建成的墓穴被一点点的挖开,一侧的归德县主,闻喜县主驸马刘应道,乐陵县主驸马于善询,弘化公主及驸马慕容诺曷钵,其子慕容忠,全部跪地哭泣了起来。

李绚自然也少不了要跪下,无论如何,李建成都是他的大皇伯。

即便是死后,也是亲王爵位,葬礼是以太子的规格下葬的,隐太子这个名字,就是太宗皇帝所赐。

当年的那些事情,具体的细节,后人已经无从知晓,但终究,太宗皇帝也不希望宗室父子之间弄的太难看。

可惜……

高空之上,鸽鹰目光冷冽的看着一切,在更远处的官道上,左卫,千牛卫,数队骑兵在来回巡逻,不容许任何外人靠近。

陵墓之前,李绚目光低垂,跪在地上,但是他的灵觉,却早就锁定靠近陵墓的每个人。

任何一个试图有异动的人,他都会瞬间动手扑杀。

终于,隐太子李建成的墓穴被挖开,在太府少卿梁务俭的指挥下,隐太子妃郑氏的棺椁被慢慢送到了陵墓之下。

工匠开始重新覆盖黄土。

李绚则是站了起来,走到了刚刚竖起的隐太子妃郑氏的墓碑之前。

轻声念道:“故隐太子妃郑氏,夫桂宫银牓,孟侯居守器之尊;甲馆琼帏,元妃参主鬯之礼……震坊东辟,兑野西垂。良人伫伉,淑媛来仪。彩涵珠浦,色掞琼枝。融情班试,勖礼秦迤……”

低沉的抽泣声在李绚不停的响起,直到黄土覆完。

葬礼,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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