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李洪的话,像是激荡起了一股汹涌的暗流,在文武大员之间传递。
冯婉秋心里一沉,那事终于要来了,躲不过去。
衮衮诸公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将目光都看向了李洪。
刚才还是欢快祥和的氛围,刹那间,就又变得死寂起来。
所有人心中都明白,李尚远在军校场败于赤焰国一个女将,而卫晨阳却是一言就逼得赤焰国使团低头认输,两人之间的差别太大。
偏偏,卫李老家,却有宿怨!
李洪这个时候站出来参奏卫晨阳卖妻退婚,又说他抗旨欺君,肯定是担心圣上会重赏他,而敷衍自已的儿子李尚远。
因此,他就在圣上的庆功会上,站出来开始报复了。
慕容婉心中老大不高兴,蹙起了眉头,撅起了小嘴巴,幸亏蒙着面纱,别人看不见。
她自然也听说过那件事,知道卫晨阳曾经写过退婚书,把冯婉秋卖了三千两银子,而那个卖主,正是李尚远。
可她还是很不高兴,这是朕登基以来,第一场庆功会,你身为大夏丞相,要站出来搅黄吗?
你李家女儿想毒死朕,朕放过了她,你儿子假胜真败,朕也不计较,还准备给他个武职做一做,也够皇恩浩荡了吧?
怎么的?你和卫家的私怨,还要搬上朝堂,在这个时候让朕难堪?
发育优良、气质高贵的女帝看着李洪,久久不语,宛如冰山女神。
李洪失望的站在那里,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了,圣上怎么不继续问自已,她要是不问,这戏怎么往下唱?
他低着头,往身后瞄了一眼。
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孙文杰当即出列,作揖道:
“陛下,微臣附奏,卫家子确实有过抗旨欺君的大逆之举,京都百姓人尽皆知,天怒人怨,请陛下将此贼推出去砍了,以平民愤。”
大理寺卿钱宗,跟着出列,摇头道:“卫家之子卫晨阳,迫使赤焰国使团认输,扬我国威,功劳很大,陛下不可轻易砍了他脑袋。”
殿上的文武大员心中直骂,这狗逼可阴险啊。
你和李丞相本来共穿一条裤子,这个时候出来阴阳怪气,不就是在堵圣上的退路吗?
有功又怎么了?有功就可以无视国法了吗?
你这话说出来,圣上就不得不处置人家卫公子了,不然她就是个只看功劳,却漠视法度的昏君。
安静,朝堂上非常安静。
等了片刻,诸公惊讶发现,圣上居然什么都没说,很沉默。
这........圣上是什么意思?
内心挣扎吗?
对李洪等人恼羞成怒,还是对卫公子起了杀心?
各种猜测在官员们心里一一闪过。
身为皇叔的承王出列了,也开始进言:
“陛下,老臣认为,孙御史所言极是,此贼抗旨欺君,导致天怒人怨,纵有大功于国,也决不可姑息宽纵。”
言下之意,你今天要是不砍了这颗狗头,那就是姑息偏袒,确凿无疑的女昏君。
慕容婉淡淡的嗯了一声,依旧无言。
京兆府府尹陆志兴见承王这波人差不多都跳了出来,而朝堂上衮衮诸公有的在观望,有的只是明哲保身,而圣上却又迟迟不出声,瞬间感悟。
他是懂圣上心思的。
心说,自已糊涂啊,圣上三番两次给自已传过口谕,她想怎么样,自已还能不明白?
于是当即出列,奏道:“陛下,抗旨欺君乃灭门大罪,不能听丞相一人所言,不妨也让卫公子说说。”
承王等人逼得太狠,把圣上的后路都堵死了,他也只能迂回一下,总不能直接说,陛下,卫公子立了大功,不可斩他。
那可就是太蠢了。
慕容婉赞同他的话,当即看着自家店里的掌柜,问他:“卫公子,你有什么可说的吗?”
朝堂诸公见圣上这回答话如此的快,瞬间就明白她的意思在哪里了,自已糊涂啊,怎么不第一个站出来,把陆志兴这番话说给圣上听听。
卫晨阳心中早已是几万个草泥马奔腾过去了,万恶的封建社会,不给人活路是吧?幸亏劳资留了一手。
听到女帝发问,他转头看了李洪等人一眼,就作揖奏道:“陛下,小民心中,实在是很有感触。”
苏小朵站在旁边大急,傻姑爷,这要命的当口,你可千万别冒傻气了,赶紧自辩啊,还感触个毛线!
“有什么想法?说来朕听听。”
慕容婉几乎乐了,这家伙君前奏对,这么随便嚣张的吗?这和他爹一样,是个孤傲性子啊。
众所周知,孤傲之人不会结党营私,是最令人放心的了。
“朝堂之上有三种人,一是良心被狗吃了,二是良心没被狗吃,三是良心连狗都不吃。”
“怎么说?”
“李洪李丞相,他就是小民说的那第三种人。”
第三种人,自然就是良心连狗都不吃的那种,他这么说,显然是将对方鄙视到了极点。
李洪勃然大怒:“黄口小儿,不但抗旨欺君,还敢侮辱当朝丞相,简直是罪不容诛。”
卫晨阳看着他,镇定自若:“侮辱你我认,但你说我抗旨欺君,有什么证据?”
这话一说,不但冯婉秋和苏小朵十分着急,就连慕容婉也替他捏了一把香香的汗。
三人均想,要你自辩,你把自已弄进死胡同干什么?人家没证据,就敢在朝堂之上对你发难?
“铁证如山,不容狡辩!”李洪咬牙切齿,无比坚定。
卫晨阳哦了一声,就做了个“你有证据,赶紧呈给圣上看看”的坦然手势。
李洪再不说话,走前两步,跪伏呈递证物。
他很有信心,圣上一看证物,必定花颜震怒,这贼子就算是功高如山,卫家都会被流放,被官卖。
自已谋划多日,就等这一刻了。
女官迈步过去,将他手中的东西接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