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课

白唯的脑袋一下子就大了!

冷汗一滴, 白唯努力寻找一个借口:“他……”

“我从法国最好的大学毕业。”

男人醇厚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比起平日里的温和,更带了几分低哑的磁性。白唯骤然察觉到异样。他猛地盯向后视镜。

后座上的两个人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你是那所大学毕业的。”任君尧点头道。

催眠!

卢森会催眠!

亏他刚才还在帮卢森紧张地想借口。白唯在觉得自己被愚弄之余, 又复杂地看向开车的卢森。

和这样时时刻刻都能颠倒黑白的、恐怖的怪物在一起……

在白唯后背发寒之前,隆冬细细地说:“巴黎文理是个很好的学校,我在秋天去过那里。你能在那里读书, 真的很幸运……”

任君尧:“你在说什么?卢森是巴黎理工的啊?”

隆冬:“你才是听错了吧。是巴黎文理。”

白唯:……

他面无表情地再次看向开车的卢森。那张阴森可怖的脸从这一眼开始,又变得可恶和该死。

雪山镇最完美的夫妻从车上吵到车下, 双方都无法理解对方的脑袋出了问题, 坚持认为巴黎理工/文理才是卢森就读的法国最好的大学。大喇叭会计太太看见这边的热闹,探过头来:“怎么回事啊,原来你们这对也会吵得那么厉害?”

语毕,她又喜气洋洋地对卢森和白唯说:“出院了啊?欢迎回家!”

卢森微笑, 白唯谨慎地说“谢谢”。

他一抬头, 便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

“很惊喜吧?这都是卢森这个月抽空弄的。他说你最喜欢玫瑰。”大喇叭会计太太道。

原本在吵架的任君尧和隆冬也停住了。鲜艳的玫瑰大朵大朵盛开, 从前庭到后院, 整座房屋都被热烈的红色所点缀包围了。这让他们的住所看起来, 像是古典哥特故事里的城堡。

就像白家的、曾属于白雎的房间外, 永远在白墙上盛开流泻的紫藤花。

“就像……一幅油画一样。”隆冬轻声赞叹。

……这里的确很像一幅油画!但是白唯买回来的、闹鬼的那一幅!

任君尧则是大跌眼镜。他一直在试图把卡包放进自己的大衣里,却忘记了自己这件大衣没有兜:“白唯,这是你家?”

“嗯……”白唯说。

“那可不,这些家具和新装修,都是卢森这两个多月搞出来的呢!”会计太太得意道,“我也给了他很多建议!”

法官也推着老花眼镜走了过来:“卢森,你什么时候把你那两辆新车弄走。我打算给我家车库做个大扫除。你们自己的车库有四个车位, 应该放得下吧?”

卢森带着一脸恍惚的众人进入客厅。白唯看着几天没见的家, 心情难以言喻。

“你买了新车?”他转头问卢森。

卢森:“嗯, 我们现在有一辆敞篷跑车,一辆越野车,一辆轿车,还有一辆面包车了!”

白唯:……

“你们家……”任君尧抽动嘴角许久,终于找到了一个问题。

“卢森,你既然是学金融和艺术的,怎么现在开始做修车工人了?”他问。

会计太太和隆冬都看了过来。白唯就在此刻抢先开口:“他一直对改装赛车很有兴趣。”

“好!真不错!”法官大为赞赏,“探索自己的兴趣边界啊!”

白唯顶着卢森的目光把访客送出了家门。临走时,隆冬的电话响了起来。

“弟弟他?……好的,我们马上回家里。”

即将离开,一脸失落的任君尧又露出了矜持模样:“很高兴来拜访你们家。过几天,我们家里会举办一场聚会。你们到时候有空的话,可以参加。”

忽然,他转向卢森,露出了一个男人间的心照不宣的笑容:“卢森,听说你以前是个玩得挺花的公子哥儿。可以啊,不过结了婚,可要好好地忠实于家庭。”

语毕,他对隆冬一笑,温柔地拉着自己的妻子离开了。

卢森立刻对白唯道:“我没有……”

“行了。”白唯厌倦地说,“我都知道。”

卢森又不是“卢森”,又怎么会当过巴黎炮王。至于卢森自己以前有没有做过什么……

关他什么事?

白唯只对另一件事若有所思。他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下午三点,还是工作日,怎么看都不是银行的下班时间。他询问会计太太道:“隆冬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

“哦,曾经有四个,现在在镇子上经常出来的只有两个。”

“什么叫经常出来?”

“他们家原本有四个孩子。隆冬是大姐,然后按春、夏、秋排列。”会计太太说到八卦的东西就不困了,“她现在在银行工作的弟弟是隆春。还有个弟弟隆夏和妹妹隆秋。可惜运气很不好,十年前,隆秋就在一场车祸里去世了,隆夏在那之后也病倒了,身体一直都很不好,基本只在家里养病,而且好像他的精神也有点……”

“这一家人的运气很不好。十几年前,谁不说他们家人丁兴旺啊!”做园艺的法官如是说。

“行了行了,都是陈年旧历了。还好隆冬家庭幸福,隆春事业也厉害……哎,白唯,你等一下。”会计太太忽然说。

她跑回屋子里,拿了个毛线织的护腕来:“听说你把手腕摔了,我用毛线打了个护腕。你拿着。”

护腕落在白唯的手里,沉甸甸的。会计太太笑了笑,又回去和法官一起浇花了。

看着这对老头老太太的背影,白唯握着护腕,忽然不觉得他们会是那个被镇外的记者采访的人了。老太太的确爱八卦,镇外记者抹黑白唯的报道里的确带有许多非镇上人不能知道的细节,可他们在面对隆家的惨剧时,八卦得很保守。

这样的他们,真的会在镇外记者面前透露那么多捕风捉影的事情吗?

白唯目光又看向了另一边的邻居——探头探脑的超市老板。见白唯看过来,他说:“白唯,你能安全回来,我真是太高兴了!而且你们家里的新园艺做得非常好!”

老板竖起大拇指:“就是这样的漂亮花园,才能提升社区的房价啊!而且你还救了那个孩子,每个人都想要和有优秀声誉的人做邻居!”

白唯:……

这人像个心里只有房价的NPC一样。白唯甚至觉得,他即使看见白唯在抛尸,也会为了房价守口如瓶,甚至帮忙去埋点土。

卢森就在这时从屋子里走了过来……白唯看见超市老板不知为何,身体瑟缩了一下。超市老板说:“我先去店里一趟,你们继续!”

他转身一溜烟地跑了。

“他怎么了?”卢森疑惑地看着超市老板的背影。

白唯也有点疑惑。不会是卢森这段时间干了什么被他看到了吧。

考虑到卢森是只怪物,总不可能是吃人抛尸吧。

不是会计太太,也不是超市老板……那么接受记者采访的、对他们捕风捉影、对他们搬来这里怀有恶意的,会是镇子上的谁?

所有人都走了。在这间漂亮却阴森的房屋里,又只剩下了他和卢森两个人。白唯就在他们那蒸蒸日上的社区名声里打了个冷颤。面对和善的卢森,他努力微笑:“没什么。”

门一关,光明灿烂的世界就被隔在了门后。墙上的鬼画、楼梯间里的□□已经被撤下。卢森带着他走上楼梯:“亲爱的,你不知道我为你的归来,做了什么样的准备……”

我也不想知道……白唯看着卢森的背影,考虑一记扫堂腿把卢森踢下楼梯摔死的可能。

既然卢森是怪物,还会催眠,那就更不能让卢森发现自己要干掉他了。对于外人而言,催眠或许只作用于一个提问。对于他这个和卢森朝夕相处的“妻子”而言,卢森要么会干掉他,要么会让他变成一辈子的傀儡。

冷汗,又是冷汗。还好卢森应该没有发现,自己是故意杀他的。

卢森打开属于白唯的书房:“我在这里面给你加了点别的装修。”

他侧过身,把明亮的窗口让出来:“亲爱的,你不打算站在窗口看一看吗?”

这是要灭口他吗?

白唯谨慎地站在窗口,随时戒备。身后没有推搡。

在眼前,他看见的却是一片热烈的玫瑰园。

红白交错,粉黄点缀。花园外,是潺潺的河流。日光在流水上撒下一片跃动的金子。白唯在那一刻被这种静谧的美所震慑,一时间无法呼吸。

他花了一会儿才回头看向卢森,却发现卢森在使用电脑。

“亲爱的。”卢森抬头说,“你觉得法国最好的学校是哪所?”

“……”

白唯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露出完美微笑:“老公,我手刚好。医生说不能做剧烈运动,你睡其他房间。”

“……”

白唯觉得自己要多花点时间来思考下一步计划。可从第二天开始,上门拜访他们的人就络绎不绝。

“听说你是学金融的?”

“有没有理财产品可以推荐?”

“卢森,你从法国留学回来,一定很擅长英语吧!”

“你有没有在法国的同学可以帮忙代购……”

白唯以生病卢森要照顾为由,帮忙赶走了一波又一波的访客。在他恼火到邀请卢森到书房,顺手把卢森从窗户里推下去时。他终于接到了一个无法拒绝的请求。

“我闺蜜下周举办婚礼,我得坐飞机去南都当伴娘。”乔敏敲开了他们家的房门,“我是教数学的,可不可以请卢森帮忙代课?对了,卢森,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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