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更2

“大老远的, 谁往那破地方去啊?”收拾行李时,姚大木的生活助理如是抱怨着。她坐在板凳上,翘着腿, 给自己涂指甲油。旁边几个摄影师和助理跑前跑后,小小觑一眼她。

这人说是生活助理,其实工作室其他人都知道, 早在姚大木的前女友还在时, 姚大木和她的关系早就不清不楚了。姚大木平日里或许会嬉皮笑脸地同她打闹几句, 现在却一脸不耐烦:“你个女的懂什么, 赚钱的事少插嘴。”

说着, 他对美工喊了一句:“酒店订没?”

工作室的美工叫苦不迭。姚大木从前就爱叫她订酒店、订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不在她的职责范围内就算了, 每次报销还要拖上几个月。可惜她忍气吞声惯了, 搜了一下说:“老板,雪山镇太荒了, 没酒店, 倒是有个民宿……”

“几星的?姚哥, 没有四星我可不住。外面那些民宿多脏啊。”生活助理抱怨道。

“什么找不到?自己没好好搜呗。二十几的人了, 我一个月几千工资发给你就让你干这点事,还干不好。”姚大木转头把气撒在了美工身上。

“可是……”美工委屈。

“喂, 谁来帮我搬个支架!”摄影大喊。

“算了算了, 滚去搬东西。酒店我自己来看。”姚大木不耐烦地把美工赶走。

他坐在椅子上, 又把自己和“白尔莫斯”博主的消息记录看了一遍。他有预感, 扒皮对方,拉踩对方, 找到“白尔莫斯”的真面目, 准能让自己的事业又上一个台阶!

“大木哥, 你到了那个鸟不拉屎的乡下地方,绝对鹤立鸡群啊!”摄影在路过时,不忘记拍一下姚大木的马屁。

姚大木得意一笑,摸了摸自己的发际线。

心里想着怎么对付对方,姚大木不知不觉间就忘记了订酒店。

等他想起这件事时,已经是他几天之后到达雪山镇的时候了。

……

第二天一早,白唯送别了自己的丈夫。下午两点一到,他便脱掉围裙,开始了自己的计划,奔向了小镇上唯一一家心理诊所。

他打扮成符合心理医生审美的模样,刻意地向他吐露了自己婚姻的不幸和谋杀丈夫的冲动。他心知肚明,这会引起对方的兴趣和征服欲。

可他没想到,现实比他计划中还要顺利。

在结束咨询后,白唯只是在诊所门口磨蹭了一会儿,便等来了西装革履地出现的心理医生韩默。

“一名专家曾说过,‘在这个世界上,即使最幸福的婚姻,一生中也会有200次离婚的念头和50次想掐死对方的想法,这都是正常的’。”韩默当着他的面解锁自己的轿车,尤其露出了他的保时捷车标,“我想你或许是因为压力太大,产生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当然,这都是很正常的。尤其是,你从小生活在大城市,水土不服会加重你的症状,你应该早睡早起,多吃些能补充气血的东西……”

说着,他转向身侧的白唯,露出自以为很温暖的笑容:“上车吧,我开车载你一程,或许还来得及赶在你丈夫回家之前到家。噢,别不好意思,就当是我为了自己的迟到赔罪。我希望我们不仅是心理医生和客户,还是在生活中能相互支撑的朋友。”

白唯瞥了一眼韩默。他知道勾引人很困难,但他没想到对方的笑容竟然这么让他想吐。

无所谓,反正只有这一天了。白唯努力忍耐。

白唯没有拒绝他。他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模样苍白忧郁,而且脆弱,好让韩默更加相信他所说的一切都是一个无所事事的作家在编故事骗人。

这的确让韩默越发坚定了要去对方家里观察一番的想法。

只是方才隔着咨询桌,他只能看见白唯轮廓完美的脸。直到此刻韩默才嗅到,白唯的身上竟然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韩默近乎三十岁的年纪,尚未成家,也没有固定的女友。雪山镇又从来没有过如白唯这般的人。

他余光瞥见白唯沉默地坐在副驾驶上,冷白手指一遍遍抚平衣摆,一副这世界上所有东西都能伤害他的模样。想到这里,他不禁有点心猿意马起来。

阴云遮蔽了夕阳,车内的小镇电台提醒,今夜是雷雨天气,进镇者需小心山体滑坡,而后便是些家长里短的广告。韩默发表了一路“补充气血以维持心理健康”的论调,见白唯始终心不在焉,决定分享点其他的来引起他的注意力。

“你听说过最近东边镇上关于连环杀手的传闻么?”韩默说。

白唯:“什么连环杀手?”

韩默忽然将脸凑向他,神秘地道:“你知道隆家生日宴会上发生的事情吗?有人把一枚血淋淋的脑袋,塞进了礼物盒里……”

白唯:“啊……”

韩默:“在那之后,还有人在学校操场的沙坑里挖出了一个藏着断肢的瓦罐,在河边的废弃铁轨上,看见了一具被绑着的躯体,还有人在白天见到黑白的尸体……”

白唯:……

礼物盒里放着的是隆夏弄出来的狗脑袋,瓦罐里的断肢是人偶的手臂,被唐霖放进去的,废弃铁轨上被绑着的保健室模型老师则是锦欣的杰作。这俩熊孩子共同掌握了白尔莫斯的账号,像军备竞赛一样在小镇上整出各种猎奇事件。

这一切白唯都清楚,因为他们每次都会邀请白唯过来协助出演。至于黑白尸体,不会是白尔墨尸吧。

……没想到传闻都传成这个程度了。

但当着韩默的面,白唯当然要假装不知道。他小声道:“我这几个月都不在镇子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韩默:“很多人都只知道这些事情是否发生,但只有我知道,它是因为什么而发生,做出这一切的人又是谁。”

白唯:“哦……你好博学。”

“我的诊所在西边。据说那名连环杀手只在东边活动。我想这一定是因为,这名杀手就住在东边。”

“为什么?”

白唯很难得地回应了自己。这让韩默兴致勃勃,开始卖弄自己从八卦小报里学来的知识:“连环杀手会倾向于在自己的心理安全区域内犯案与抛尸,尤其是步行距离以内。这会方便他返回现场,观看自己的杰作。我听说前些天,法官老先生在遛狗时发现了一具血淋淋的尸体。他的叫声整座雪山镇的人都能听到……”

白唯实在憋不住了。前几天那具动物尸体,大概率是隆夏想办法扔过来挑衅他的。可惜他胆子太小,只敢把东西扔在白唯的必经之路上。而那天白唯因为被卢森缠着,起得很晚,反而让隔壁的法官老先生看见了那只可怜的兔子。

雪山镇总是天黑得特别早。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却还没有到路灯亮起来的时刻。韩默就在这时,听见白唯在一片阴影里古怪地笑了一声。

像是窗帘被割破了一条口子,窗帘外站着拿刀的人影。白唯说:“那名老先生是我的邻居。”

“啊……啊……邻居。”韩默忽然有点头皮发麻的感觉。

“你旁边这栋,就是他们的房子。前面是我家。”白唯轻声说,“我们到了。”

“哦……”韩默靠边停车,他如安慰自己般地道,“其实也不用害怕。你知道生活中最常见的谋杀是哪种吗?是情杀。‘每个看似完美的家庭背后,都有自己的秘密’,比如丈夫杀妻子……”

“还有妻子联合自己的情夫,谋杀丈夫?”

轻轻的,又有发丝掠过自己的手背。韩默青筋一紧,他转头时那股幽幽的香气又飘进了他的鼻腔。而白唯正低着头,神色冷淡地解着安全带。

就像他刚才的靠近都是一场梦。

柳溪是整座雪山镇里都很有名的一片社区。它环境优美,生活平静,任何新住户想要入住都需要一条街上的所有居民进行投票。所有过路的人只要看见每家门口的园艺,都能明白这片社区的名副其实。

譬如一路经行过来所见的整洁草坪,紫色蝴蝶兰,蓝的绣球,粉白的三角梅,以及花卉之后,那精心修葺的小房子。

除去这家。

拥拥挤挤映入韩默眼帘的,是一片片鲜艳血红的花朵。或许是因为傍晚缺少照明,这些花瓣有些发黑,像是一张张没有牙齿的嘴。血红花朵密密麻麻绵延,像是要把它身后那座庞大的房屋一起吞没。房屋埋在阴影里,尖顶指向天空。

这屋子好像恐怖故事里的小屋……即使出现在哪一幅闹鬼的画里,韩默都毫不意外。

韩默花了点时间才辨认出那些花朵都是蔷薇。他很难想象这些花是怎么长成这营养丰富的模样的。

等下,那片花墙背后……怎么感觉这面墙好像曾经被撞塌过,而且这个柱子上怎么好像有个弹孔……

“这里其实是两栋联排的房子,我丈夫把它们一起买了下来。他需要隐私。”白唯从车上下来,打断了韩默的动作,“哦,很不巧,我的丈夫到家了。”

韩默的目光在房屋黑洞洞的窗户里寻找。

“他在那片檐下。”

韩默在看见那名黑发男人时吸了一口气。

白唯是韩默见过气质最出众、容貌最为秀美矜贵的人,像是从时尚杂志上扒下来的学院派模特。而眼前这个男人,则像是从老电影画报上走下来的高大英俊的演员。他手持喷壶,显然在做园艺。他看起来在笑,眼神却有些不妙。

“阿唯,这是家里的客人吗?”

他说。

“我下去去看医生。天色太晚了,韩医生送我回家。”白唯柔和地说。

那种让人不妙的感觉立刻消失了。

“原来是医生啊,我是卢森,多谢你送我妻子回家。”卢森和韩默握手,笑容热情开朗,让韩默怀疑刚才只是他的错觉,又转而对白唯担忧道,“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去找他咨询下一本小说的素材。”

“素材?”

白唯往卢森的身上贴,他捉住对方的衣角,眼睛水润润的,“老公,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啊?”

那声娇滴滴的“老公”(和白唯咨询时的语气相比堪称娇滴滴),让韩默全身一激灵。白唯原本声线清冷,此刻却像是故意放化了点的冰淇淋。卢森也笑了,用左手刮了刮他的鼻子:“早点回家给你做饭呀,我买了你喜欢吃的鱼。”

韩默:……

“对了,韩医生也留下来吃饭吧?”

卢森热情开朗,韩默盛情难却,也存了点观察二人的心思。他被卢森从花园里带进玄关里,又从玄关里被带到奉上了热茶的沙发上。卢森进厨房忙碌,白唯为他介绍家中的照片墙。卢森一人完成不了分割牛排的大业,呼叫白唯的昵称让他进来协助。

韩默麻木地站在这个家庭的照片墙前。从威尼斯到佛罗伦萨,从卡贝尔桥到蒙马特,这对恩爱的夫夫显然旅行打卡了许多城市,就连搬到雪山镇后也留下了无数的合照。白唯购买的陶瓷人偶和卢森购买的自行车摆件亲密地贴在钢琴上面。厨房里也不时传来二人的欢声笑语。

看起来毫无异常。韩默正要兴趣缺缺地收回目光,却忽然发现,有两张照片上,白唯和卢森的笑容和姿势一模一样。

即使他们正穿着完全不同的衣服!而且一张照片是在新加坡拍摄的,一张照片在阿拉斯加!

韩默顿时蹲下,仔细查看。很快他发现,这两张照片上白唯和卢森的衣服款式甚至都是一模一样的,只是A照片上白唯穿着白毛衣,B照片上白唯穿着黑毛衣。卢森的打扮则相似得更省事了,他甚至只是多了个墨镜……等下,白唯在新加坡穿厚厚的白毛衣?卢森在阿拉斯加穿花衬衫配墨镜?

这对夫夫在玩什么奇怪的play吗?

韩默就在这时又发现了几张新加入的照片,这些照片更诡异了。照片里只有白唯,而且大多是背影或者侧影,超绝偷感视角。白唯在德国吃酸菜肘子,白唯在西班牙吃煮章鱼,白唯在俄罗斯吃鱼子酱,甚至还有仰拍视角,白唯向一个地方奔来……

这视角看起来像有人在井盖里给白唯拍的……什么东西?

甚至还有一张是白唯站在墓地前,手里拿着铁锹。

“你在看我们的照片墙吗?这个照片墙是我们在家里最喜欢的地方。因为它使我们的生活很有真实感。”

卢森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他背后。

真实感??在盗墓和钻下水道的真实感吗?韩默刚回头,就被眼前的两个人吓了一跳。

“你的手……”卢森捧着白唯手指的动作好像消防员捧着高压水枪。

“他刚刚不小心,差点把菜刀掉在我的脚上,结果自己的手指被割伤了。”卢森说。

“我的手指没有喷血。你完全不用这个姿势。”白唯说。

卢森看起来是被白唯手指上的伤口吓到了,不顾对方的反对,掏了医药包来给他包扎。两人在沙发上你侬我侬,终于才想起了站在旁边的客人。

卢森笑得阳光灿烂:“你知道的,我的夫人总是粗心大意。”

白唯低着头,似乎有些羞涩:“你知道的,我的丈夫总是有些反应过度。”

他纤长的小拇指被包得像个猪脚。

韩默:“……不,我不想知道。”

在无人可见的地方,白唯的另一只手青筋突起,抓住了沙发。

……韩默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很不受欢迎。两夫夫在做饭,他在家里到处闲逛。一楼很大,而且经过改造,除了客厅,竟然还有个可以做舞厅的聚会厅,一架价格昂贵的钢琴正摆在那里。

……如果能让我住在这里的话。韩默羡慕地摸了摸钢琴盖。忽然之间,他发现钢琴上好像有点掉漆。

像是砸了什么东西一样……哦那个支撑螺丝?怎么看起来断过?

“靠近它时小心一点。不小心的话,你的头是会被夹进钢琴盖子里的。”

卢森的声音在韩默背后幽幽响起。韩默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向背后的卢森。

这样一看,卢森像是一座山一样。韩默努力让自己松口气,开玩笑一般道:“是么?那还挺倒霉的。我只听说过手被夹在钢琴盖子里的。”

“电影里有句台词,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口味的。”卢森微笑,“这是我很喜欢的一部电影。它告诉我,生活里总会有美丽的意外发生。”

如果生活像你刚刚说的那个场景一样,那么这巧克力盒里装的应该都是屎。韩默在心里默默吐槽着。

他和卢森一前一后经过楼梯间旁边的座机电话——这年头竟然还有家里用座机的地方,看起来像是暴风雪山庄故事里会被剪掉电话线的那种座机。楼梯出口正对着的柱子上挂着一幅画,画里是一座玫瑰小屋——韩默这才注意到这座小屋。这小屋看起来和白唯卢森的小屋如此相像。

就是小屋中间插着一根长长的箭……见卢森看向自己,韩默疑惑道:“这是什么艺术吗?”

好艺术,看不懂。

卢森:“这是一段美好经历的证明。按理说,我应该把它丢掉。但我舍不得扔,因为这也是我和阿唯人生经历的一部分。”

这是什么艺术再创作吗。看不懂,难道是卢森画了这一幅描摹他们家里的画,白唯站在楼梯上用弓弩射击了它,从而组成了一幅名为《突破二次元》的新时代艺术?对此,韩默只能夸赞:“好艺术,好艺术。令夫人的品味可真不错啊!”

不远处餐桌旁的白唯看着眼前的场景:“……”

感觉自己的风评又被害了。

坐在热气腾腾的大餐前,韩默清醒地知道自己的这个下午就是一个笑话。很显然,白唯骗了他。这个狡猾的作家出于取材的目的,向他编撰了一个谋杀丈夫的故事。俗话说得好,人被杀就会死。怎么可能有被谋杀了这么多次,却还活生生的老公。

但这对夫夫也不讨人厌,屋内香薰的味道也很宜人,就是有点冲,像是在掩盖什么味道。屋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韩默在暖黄灯光下举起杯子,和他们干了一杯。

“事实上在一年半前,也就是我刚搬来这里时,我对园艺并不擅长。在这件事上,隔壁的老法官一家帮了我许多。我能种活那么多蔷薇,也得益于他们的教导。”卢森拿了一把小餐刀,准备分割一扇烤牛排骨,“我的烘焙与烹饪能力也是在来到这座小镇后培养出来的,在这座小镇的帮助下,我还拥有了自己的修车店。我很感谢雪山镇,这里真是个好地方。”

“餐刀的方向反了,你应该顺着排骨的纹理切……”韩默试图阻止他。

“咔。”

那扇烤排骨被顺利地横向切成了三块。

看着被分到自己的碗里的、还带着血水的烤排骨那森森的断口,在看着那把圆润的小餐刀,韩默很难理解卢森是怎么做到的。他看了一眼白唯,发现白唯正在无聊地喝汤。

或许维修工人的力气就是很大吧。韩默只能试图这么解释。

“雪山镇的确是个好地方。我比你们早两年搬来这里,原本也想住在柳溪。可惜没有通过社区审查。他们说我在镇上的信用历史太短,所以,我只能在西边退而求其次。”韩默说,“你们也是初来乍到,是怎么说服那群固执的业主的?”

面对这个问题,卢森一边切割自己的烤排骨,一边大笑。

“哈哈,改变别人的认知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

他牙齿森白,刀下的排骨被他切成一个个带着血水的小块。

白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便不再参与谈话了,只低头吃自己的东西。他不与卢森互动时看起来冷淡空洞,像是高高在上的杂志人偶。屋外的雨越来越大,餐桌中央的烛火闪烁。韩默又吐出了一个问题:“你们是怎么想到搬来这里的?像你们这样抛弃大城市的繁华,来到这里的人很少见。”

“为了治疗阿唯的呼吸系统,医生说远离都市对他会有好处。而且这里靠近雪山,景色优美。说到这里,虽然没有直达这里的机场,但我想很多旅客都会对这里感兴趣。”卢森说,“我最近在筹划把旁边联排的那栋楼开作民宿来补贴家用。”

韩默顿时笑得乐掉了大牙:“开民宿?一年到头也没有几个人会来雪山镇。而且最近还有连环杀手的传闻,我想你的创业之路恐怕刚刚开始,就要中道崩殂了。哦,我想应该不会没有人没劝过你……”

卢森正要开口,厨房里却传来了叮的微波炉启动的声音。

“我去看看。”他说着,将盘子里切好的排骨夹给白唯。

白唯没有夹排骨,而是盯着厨房的方向看。韩默正在疑惑,便听见厨房里传来一声巨响。

“碰!”

巨响只在一瞬间,韩默仿佛看见了火花……但火花以一种超自然的形态忽然间消失无踪了。几分钟后,卢森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他有些嗔怪地看着白唯道:“是不是你把密封的牛奶瓶放到微波炉里加热了?”

“怎么了?”白唯茫然地看着他,他像是一下子就活了过来,“老公你知道的,我有每天晚上喝热牛奶的习惯。”

“下次不可以了哦,会爆炸的。”卢森摸了摸他的头,叹了口气,“真是的,如果没有我的话,你这么粗心大意,该怎么办啊。”

韩默:……

微波炉?爆炸?

他方才明明看见了火花和黑烟,可卢森看起来怎么是一副完好无损的样子?

白唯用手掩唇,以示震惊,清冷声线飘出一句软软的:“还是老公你好。”

一句话又从韩默的嘴里飘了出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提起这个话题,卢森开始滔滔不绝。

“我们是在北都认识的,家族介绍,相亲见面,但并没有确定关系。然后,那时候我刚刚搬到那座城市,对北都以及很多事情都不太了解,于是经常去图书馆。老图书管理员病了,委托同样在北都的阿唯为她代班。那是我第三次遇见他。当时我不小心用手指甲弄坏了一本孤品书,阿唯很耐心地在二手市场上找到了一本全新的作为替代,而且还修复了那张书页。”说到初遇,卢森的脸上泛起了怀念的笑容,“那时候我想,像他这么耐心又完美主义的人,是一定不会轻易地离开我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

韩默:……

轻易地离开我?耐心,细致,完美主义?

韩默想继续追问二人的背景。两人既然在北都认识,在那之前,他们又在从事什么行业?

“读书。”白唯回答得简明扼要。

卢森却没有给出他的回答。他笑了笑,跳到了下一个话题。

有所隐瞒,一定有鬼。韩默正在琢磨,他的小腿上却传来了酥酥麻麻的,被什么东西摩挲了一下的感觉。

他借着捡勺子的机会往桌下看,只看见一只细白的脚慢慢地从他的方向收了回去,钻回了拖鞋里。脚踝骨节分明,趾甲粉嫩圆润。

它的主人是白唯。

白唯单手托腮,用叉子插进一枚圣女果里,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看着他长而浓密的睫毛,韩默在那一刻想到了四个字:

人妻不伦。

还有两个字。

出轨。

??

事情一下子变得刺激起来了。而且白唯好像很喜欢做恶作剧,从咨询到现在……很有意思。

韩默怀着莫名的兴奋吃完了这顿晚饭,没有注意到窗外暴雨如瀑,电光闪烁,就连后院的松树也在风暴中摇动,于窗帘上投下漆黑的影子。

如幢幢鬼影,高高地垂着头,环视这座房屋里发生的一切。

韩默自告奋勇,把脏盘子收进厨房里,心里只想着那只细白的脚。在不经意间他抬头,却看见看似光洁如新的微波炉的内部黑洞洞一片。

方才这里好像真的发生过严重的爆炸。

韩默伸手摸了摸微波炉内部,指尖粘上黑灰。莫名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而就在此刻。

“轰!”

闪电劈下,屋内电压不稳,一片漆黑。

一片漆黑中,韩默看见有人站在厨房门口。他差点大叫出声。直到电灯闪了闪,又亮了。

“今天的雨可真大啊。”卢森看着窗外,不无忧虑地说,“夜也深了。现在开车回去,不太安全吧。”

他看起来在商量,身体却将厨房门口堵住,毫无让人逃离的缝隙。可卢森的脸上还带着热切的笑容:“韩医生,今晚你住下,做民宿的第一个住客吧。你看如何?”

韩默本想开口说话。可他忽然看见白唯站在卢森身后不远处。他看着卢森,尤其是卢森的脑袋后面,苍白冷淡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而后,他看向韩默,流露出欲说还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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