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玄自进的大厅便已端详多时,隐约间只觉得似曾相识,终是忍不住上前道“请恕老朽冒昧,少侠莫非就是在木桥助我等顺利通行的紫衣人?”
荆玦疑惑道“百里兄,这又是怎么回事?”
闻听荆玦之言,百里玄便把姬家堵木桥故意刁难荆家商队之事复述了一遍,百里玄言语之间描述的紫衣人像极了墨义,事故才会有此一问。
荆玦听罢百里玄所言,不无疑惑的看向墨义道“墨少侠,可有此事?”
墨义一笑道“当时情况紧急,在下确也有些看不过去便出手教训了下堵桥之人,本以为无人察觉,不曾想还是给百里前辈识出!”
荆玦一笑道“原来如此,看来是上天怜悯我荆家才得少侠一再援手,如此大恩,荆家定当涌泉相报。”
墨义道“大当家客气,力所能及,不敢求报!”
荆虎道“大哥,目前来看,姬家是断难容我荆家在义陇城立足了!虽然我们荆家再三退让,但是姬家却并无收敛的意思,反倒是愈发的放肆起来,如此下去,终归不是办法!”
荆玦沉默片刻道“连日来,大陆各地的荆家商号也都受到了来自姬家的排挤和打压,长此下去只怕荆家多年的辛苦经营也会付之东流!”siwu.org 猫头鹰小说网
荆虎道“大哥,荆家上下向来都唯你之命而从之,父亲、母亲毕生心血辛苦经营所得万不能毁在你我兄弟的手上啊!”
“对,不能任由姬家骑在我们头上拉屎,大当家的有什么安排尽管说来,我等愿与荆家共存亡,绝不后退!”一众人等附和道。
荆玦摆摆手道“众家兄弟的心意我懂,只是事关重大不可盲目为之。百里兄,烦劳通知荆家上下以及商队的兄弟尽量不要与姬家有摩擦,近些时日无论何种场合绝不可与姬家有任何冲突,并请知会各地商号维持现有政策不变,有擅改或者不服从安排者直接辞退。”
百里玄道“是,大当家!”
荆玦看向荆奇、荆羽道“你们伤势如何?”
二人道“无碍,大当家有何差遣尽可安排。”
荆玦道“你们二位密切注意姬家的一举一动,有任何异动都要随时来报。”
“是!”两人答道。
荆玦安排已毕,相邀墨义至偏厅落座。
荆玦道“墨少侠,敢问仙居何地,欲往何处啊?得少侠一再援手,老夫感激不尽!”
墨义道“晚辈自幼跟随父亲在骊山生活,前不久父亲命我独自游历大陆,晚辈只是随性而为并无计划,实在不知道将要去哪里,还望前辈见谅。”
荆玦惊道“令尊如此气魄,倒令我汗颜,不知令尊高姓大名?如有缘得见定当拜会。”
墨义道“家父姓墨名正,仰骊山而生,以骊山为居。”
荆玦道“与世无争落得逍遥自在!实在令人艳羡,他日若能得此清闲,足慰平生!既然少侠无事,不妨在荆家多逗留些时日,也好让小辈们多多学习。老夫与少侠如此投缘,少侠又与济儿年岁相仿,可否以叔侄相称?”
墨义虽是刚入江湖不久,也听父亲谈及江湖险恶,告诫自己要时时小心在意。但是以自己在木桥所见和路人对荆家的赞许,加之一路与荆虎的接触以及来到荆府之后的细心观察,可以笃定荆家颇具侠义风范,称得上是良善之家。
闻听荆玦之言,墨义先是一怔,旋即道“晚辈墨义见过荆叔叔。”
荆玦道“贤侄请坐,贤侄请坐。”
墨义颇为疑惑道“荆叔叔,小侄冒昧一问,不知荆姬两家有何深仇大怨,姬家竟一再为难于荆家,甚至对二叔痛下杀手?”
荆玦沉默片刻道“不瞒贤侄,荆姬两家本无仇怨,家父荆无昔与姬家先辈姬元烈本是至交好友。姬家世代行商,祖辈勤勉守道,造就殷实家境。家父少年无忧行侠江湖,中年惑于俗世转投行商,于姬家获益良多,至今仍是感念不忘。二老在世之时嫌隙尚不明显,但是随着二老的相继离世,荆家商号在大陆各地逐年增加,势头日盛,而姬家却有些经营乏力,出现了明显的倒退。荆家对姬家在义陇城以及大陆各地粮商地位的影响也越来越大,两家的摩擦也是越来越多,眼下已然有些白热化的迹象。”
墨义道“姬家如此倒也小气!”
荆玦叹道“人总是善于同情比自己弱小的,却容不下比自己强大的,尤其无法容忍后来居上甚至超越他们的!有些人对弱小的同情其实也只是同情而已,断不会在弱小之辈需要救助时出手。所谓的强者总喜欢站在至高点玩味弱小的无助、品味弱小的凄苦而加以言语的同情,却不去实际的改变弱小的困窘,仅仅赐以小小的恩惠便欲掌控弱小的命运,玩味弱小的生死,才是有些人最愿意做的事!而姬家便是在这条路上愈走愈远,违背了姬家先祖的初心,渐有为祸一方的势头。”
荆虎道“荆家自大哥接掌以来,着眼大局,积极改善行商环境,优化行商政策,善待荆家商号的参与人,多年努力逐渐夯实荆家商业的根基。近些年荆家商号势头日盛,颇有取代姬家成为汉中郡义陇城第一商号之势,因此遇到的麻烦也是日渐增多。念及昔日恩情,荆家是一再忍让,尽力规避,时至今日恐怕是避无可避了!”
荆玦道“公道自在人心,荆家首要约束自身,相信这义陇城的百姓自有公断!如果冲突不可避免,只希望不要因荆家而造成什么伤亡才好!”
姬府
大堂内灯火通明,上坐一人“灰丝发髻,薄髯扑面。面若紫棠,目似朗星。身披五花开敞大蟒,足蹬齐膝镶边筒靴。”观之威严赫赫,不怒自威,正是姬家大当家姬峧。
姬峧看向左手道“二弟,何以一击不中?”
姬垌道“大哥,我与众人依计将荆虎和他那个小崽子困住,随行仆从也被斩杀殆尽。荆虎重伤将被斩杀之际,不知从哪里杀出一个紫衣人,将人救走!非是我等办事不力,实在是来人武功太高,瞬间便将我们击退。”
姬峧疑惑道“紫衣人?可知是何来路,是何武功路数?”
姬木道“二爷确定是紫衣人?身高大约七尺有余,看身段像是个年轻人。”
姬峧道“怎么,管家也见过此人?”
姬木道“回禀大当家,我们路遇荆济押送商队,立少爷正待出手教训,却被一紫衣人给搅了局。”
姬垌诧异道“难道说荆家已然请了帮手?”
姬峧闻听二人之言,心下顿觉忐忑难安,在他心里,凡是能威胁到姬家在义陇城地位的都必须除去,何况是影响到了姬家大陆第一粮商地位的荆家。
荆玦道“二弟,苟叁和林莽的伤势如何?”
姬垌道“并无大碍,紫衣人并未下死手,只是逼退了我们!”
姬峧略作沉思道“二弟,明日起姬家暂时由你打理,我要去一趟农家,让苟叁和林莽盯住荆家,有任何情况立马汇报,没有我的允许绝不能有任何行动,尤其立儿、俍儿在我未回之前绝不准踏出姬府半步!木管家也加紧部署,我要一次端了荆家。”
“大哥、二哥,可有什么需要青英帮忙的地方?”一中年美妇手提宝剑,着一袭紫衣,边向大厅走来边问道。只见那美妇杏脸桃腮,修眉娟目,体若春柳,步出莲花,如月下露荷,似雪中梅蕊,美貌不可言也。
姬峧道“依时间推算三妹当未出关,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姬青英道“此次闭关本为参悟剑法,怎奈所得不多,索性就提前出关了。看这架势似有事发生,刚好可以助哥哥们一臂之力。”
姬垌道“看来三妹的武功又有所精进,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回来的正合时宜!”
姬峧道“三妹回来的正好,我要离家几日,老娘就由三妹好生照看。另外要想办法让芸儿暂离姬家一段时间,她跟荆栖素有往来,恐其坏事。”
姬青英道“大哥尽可放心,小妹自会妥善处理。”
荆家偏厅
几人相谈甚欢之际,荆玦忽然面色一沉,与荆虎交换过眼神之后起身快步向门前走去,边走边道“不知是何方高人驾临荆家,还请现身相见。”
墨义、荆虎亦起身随荆玦向门前走了两步,只见一老者着一袭浅色外衣,背背无骨草木剑缓步走进偏厅。
墨义一见老者,诧异道“老人家,怎么您也在这里?”
老者道“小友,看来我们很是有缘啊。”
荆玦道“前辈,里面请。”
老者道“老朽深夜不请自来,多有打扰,烦请大当家见谅!”
荆玦道“前辈驾临,蓬荜生辉,不知前辈尊讳,荆家可是有冒犯前辈之处?”
老者摇摇头道“老夫姓玄名弈,与荆家素无瓜葛,只是路上遇到这位小友甚是喜欢,所以就一路相随至此,叨扰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荆玦道“玄弈?难道前辈便是农家三大长老之首的‘玄老’?”
玄老哈哈一笑道“大当家称老朽玄弈即可,江湖名号不值一提!”
荆玦深深一礼道“不知是前辈驾临,有失远迎,疏忽怠慢之处还请前辈多多包涵。”
荆大当家莫要客气......莫要客气!”玄老道“老朽近日游历至此,有幸得见小友两次出手化解危机,心中甚是喜欢,故而尾随小友而来。”
墨义挠挠头,羞涩的道“原来老人家两次都在,晚辈实在粗浅,竟然都未曾察觉!”
荆玦道“玄老若非故意露出行踪,我等也是无法察觉。玄老既然是游历,又对墨贤侄青睐有加,不妨在荆府稍作停留,也好让晚辈尽些地主之谊?”
玄老哈哈一笑道“若是不叨扰,我老头子倒是愿意的很呐!”
荆玦道“墨贤侄与前辈相识?”
墨义道“只在洪福镇用餐之时与前辈有过一面之缘!”
玄老道“小友一身正气,颇有侠义之风,虽只一面,老夫却是非常的喜欢。”
玄老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农家前辈,墨义则是于荆家有救命之恩的恩人,二人的到来让本就好义的荆家大当家难掩兴奋之情。
一番畅谈之下,荆玦更是亲自为二人安排好住所,待一切安排妥当方才退去。回到住处仍不忘跟夫人叮嘱一番,以防有失礼怠慢客人之处。荆家大夫人夏瑜出身书香世家,知书识礼,将荆家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见自己夫君如此在意,自是不敢怠慢。
冷月西沉,银河星稀,夜色已然褪去。
墨义早早起床,洗漱之后便寻一安静处扎马立字,演起武来。自幼养成的习惯,十多年不知疲倦,不分寒暑的坚持,即使如今只身行走江湖,仍旧似在骊山一般,似在父亲身旁一样,一番操练顿觉浑身舒爽。
“小友不仅天资过人,更是勤奋有嘉!”玄老忽然道。
“多谢前辈夸赞,晚辈只是习惯使然。”墨义道。
“嗯……,不错!”玄老道。
“偏厅早饭已备好,请二位前去用膳。”荆玦迎着二人边走边说道。
墨义道“荆叔叔,不知有什么可以帮手之处?”
荆玦一笑道“贤侄远来是客,不必拘泥,荆家一切大小事宜皆已安排停当,贤侄若是无聊不妨去义陇城走走看看。”
墨义道“小侄正有此意,义陇城有‘天下粮城’之誉,想必定是热闹非凡,小侄也想到城里到处看看。”
“父亲,墨大哥初到义陇城,人生地不熟,不妨让孩儿陪墨大哥一起到处看看,孩儿正好可以给墨大哥当个向导。”荆济满脸期盼的向荆玦道。
荆玦道“也好,只是近日荆姬两家是非不断,要多注意安全。”
荆济道“父亲放心,孩儿自有分寸。”
荆济引着墨义出了荆府大门直奔义陇城南门而去。
汉中郡西邻大海,南靠楚河,东有一字山分割开去,北接新秦郡,乃是新秦大陆最大的粮食产地。义陇城则是汉中郡第一大城,也是大陆各地粮食商贩的集中地,有着大陆最完备的收购、存储、交易、运输系统,是以一年四季都很热闹。义陇城有四门,北门为各大商号的仓库和运输基地;南门多是各地商贩留宿歇脚和新秦大陆各地商贩易货的地方;东门是郡守和官兵以及一些达官贵人的聚集地;西门多为居民区,因为出城道路不如其它三门,所以多以人居为主,客货商来往相对较少;城中心有各种酒楼、客商行馆、茶馆以及其它消遣娱乐的地方。二人边走边说,经过荆济的介绍,墨义对义陇城也有了大概的认识。
南门的大街上熙熙攘攘,到处都是各地前来易货的商贩。行脚商贩则在街边大声叫卖,各种特色小吃的香味随风飘满街巷。沿街商铺林立,茶叶行、绸缎庄、瓷器铺子、玉石首饰店、水陆鱼货店、杂货店五花八门,一应俱全。
不觉间二人便来到了义陇城中心,所过之处行馆、酒楼鳞次栉比;行人、客商更是络绎不绝;酒香四溢,饭香飘飞,逛了半日的二人显然都有些乏了,于是便在一个挂着“三餐酒楼”的招牌前停住脚步,二人相视径直向内走去。
“哟,荆大公子,楼上请。”伙计一声吆喝,随后引着二人上楼选了个临窗的位置坐定,伙计端上茶水,二人兀自喝了起来。
临近城中的马路上只见一姑娘柳叶眉、丹凤眼,圆脸缀朱唇,一袭黄裳,手提三尺剑飒飒而立。姑娘对面站着一个丫鬟搀扶着一位衣着华丽,浑身散着珠光宝气的年迈老妇,老妇身侧一少年手握利剑怒眼圆翻。
少年挥剑指着姑娘道“荆大小姐,撞了人也不给个说法就想走吗?”
黄裳姑娘道“本姑娘只是路过此地,偶遇老人家跌倒,出于好心上前搀扶。姬少爷竟然不问情由,不分青红皂白便诬陷本姑娘撞了人,是何道理?”
少年道“如果不是你撞的人,你又怎么会好心搀扶?如果不是你心里有愧,你怎么会帮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人,这没有道理也说不通!”
面对少年的有罪式推定,黄裳姑娘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少年原是姬家二爷姬垌的儿子姬无俍,姬峧临行前的安排可憋坏了他,得知奶奶要出门便想方设法跟了出来。方才趁姬家老太太选东西之机偷偷溜了开去,待老太太选好东西却发现孙儿不在,遂与丫鬟前去寻找,不料却被疾驰而过的马车刮倒在地。荆家小姐荆露省亲归家路过,见老太太跌倒便上前搀扶,怎料老太太非但不知感恩反而一口咬定是荆露撞伤了自己。荆露的好心被姬家老太太狠狠的浇了一盆冷水,放开老太太便要离去,正巧又被赶来的姬无俍撞上。
荆露回身道“良叔,我们走,真是恶心透顶!”
姬无俍一看就急眼了,闪身上前拦住去路道“此间事尚未了,想走?绝对不行!”
荆露看向老妇人道“姬家祖母,我敬你年事已高,恐你倒地有伤好心相扶,你却心生歹念陷我于不义,如此作为良心可安?”
荆露自幼天资聪慧,乖巧伶俐,对武学更是近乎痴迷,荆家兄弟对这唯一的女儿也是疼爱有加,更是将一身的武学倾囊相授。姬无俍则是出了名的浪荡公子,不学无术,借姬家之势在义陇城为非作歹,欺压良善。
“既要讨打,那便教训教训这个无耻之徒!”荆露主意已定,挥拳便向姬无俍打了过去。只几个回合,姬无俍一个不留神便被荆露一脚踹飞在地,痛的那是嗷嗷直叫,此刻的姬无俍再没有了先前的嚣张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