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医生看着抱着脑袋,似乎用脑过度的余闲,道:
“小闲,我去给你找干衣服,别感冒了。”
“……好。”
余闲的声音极为沉重,似乎嗓子里有什么东西卡住了。
李医生从他身边走过,即将离开书房时,突然开口道:
“小闲……关于欣然的病……”
他少见得欲言又止,插在白大褂里的双手似乎在抓挠着什么,几秒后才道: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想你也无法维持现状,所以……”
余闲缓慢抬起头,看着李医生的目光回答道:
“不……就维持现状吧。”
“嗯?没关系吗?”
李医生插在口袋里的手停了下来,这似乎是他分散注意力的方式。
“李医生,我想和以前一样当做不知道欣然的病情,这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没有任何问题。相反我赞同这样做……但你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是的,既然欣然不希望我知道,那我就继续装作不知道就好。”
“是吗……?”
“是的。”
李医生看着面前的少年,感觉他似乎一下子成长了许多。
李医生叹了口气,注视着余闲,诚恳道:
“……抱歉,瞒了你这么长时间。”
“没事,这毕竟是欣然的想法……李医生,您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
“欸?”siwu.org 猫头鹰小说网
“我听欣然说过,您和我们过世的母亲关系很好。但只是如此,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李医生镜片后面的眼睛微眯了一下,低语回答道:
“关系很好……这样啊,欣然是这么说的呢。”
“不对么?”
“对一半错一半吧……小闲,你的父亲是一名英雄。”
“嗯……欣然提起过,他是一名因公殉职的消防员。”
“……他牺牲于一场大火,而我是那场大火的幸存者。”
“!!!”
余闲被新的信息冲击。
但今天大脑已经超速运转,没办法进行更进一步的信息处理。
而且父亲殉职的真相对于余闲来说,其实并不重要。
虽然这么说很刻薄,但无论是穿越者还是原主,都对两岁时逝世的父亲缺乏印象。
当然,无论前世今生都从小没有父亲,余闲内心也的确向往父爱。
而李医生此时的目光幽邃,似乎看到了一场大火,看到了向自己冲过来的消防员。
那名消防员将他带离火场后,毫不犹豫地又冲进火场拯救其他人,却再未出来。
余闲缓了几秒,终于理解了李医生为什么这么照顾兄妹二人。
“……我得救的第四年,沈雅女士……也就是你们的母亲免疫缺陷综合症病发,我一直照顾她到病逝。”
李医生这么说着,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那是余闲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的,由喜悦、悲伤与后悔交织而成的复杂表情。
余闲记得妹妹提起过,李医生似乎从未结婚,自然没有任何孩子。
“……李医生。”
“嗯?”
“您喜欢过妈妈吗?”
余闲指的自然是兄妹二人的母亲。
“……这个问题嘛。”
李医生短暂屏住呼吸,抬头望向天花板,平静回应道:
“我想,没有哪个人会喜欢不上沈雅女士吧,就像没人不喜欢欣然一样。”
李医生用成熟男人的狡猾,微妙地将问题糊弄了过去。
因为喜欢不一定是爱意。
李医生对余欣然的“喜欢”是长辈对晚辈的爱护,是幸存者对恩人子女的愧疚与感激。
而他对母亲的“喜欢”也许更为复杂。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中年男人的措辞。
也许,母亲有着和妹妹一样开朗乐观的笑容,嘲笑着绝症与死神。
如果真是如此,余闲觉得李医生现在大概依然喜欢着母亲。
也许李医生抱着对恩人家庭的感激照顾母亲,在此过程中产生了爱意。
也许是母亲深深眷恋着父亲。
也许是李医生没有勇气表达。
总之,李医生只是默默陪伴着母亲逝去,然后以监护人的身份照顾兄妹二人。
其中似乎有很多故事,但余闲没有深问。
因为再多的故事都与现在的他无关。
余闲现在只想做一件事——去陪妹妹。
“……李医生,我想去欣然的病房。”
“小闲,或许你会嫌我啰嗦,但欣然对你隐瞒病情绝不是不信任你,而是……”
“而是不让我这个哥哥为她担心,是吧?
“小闲……”
“没事,我明白……谢谢你,李医生。”
脱去湿透了的衣服,擦干身体后换上干净的衣物。
余闲前往了故事开始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