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渝觉得, 世界上应该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因为这房间里, 全部都是与他相关的东西!抓着门把的手指无意识地放松。因为过分的震惊, 脚步几乎不受控制一般向前, 陆渝走进了房间之中。四周的墙壁上挂着无数的, 裱在画框里的照片。从左手边顺时针开始的第一张,是小时候的陆渝。就连陆渝自己看了, 也才意识到这是他9岁第一次去参加小主持人大赛拿了一等奖那时的合影。因为伍玲和陆山平忙别的事情忘了带相机,这张照片还是让电视台的摄影师给他们拍了后,两夫妇拿了底片去照相馆洗出来,陆渝他们家里才有的。再往前, 便是初中的陆渝,面容青涩,脸蛋上还带着点娃娃肉, 拿着话筒站在学校的主席台上那是他第一次主持升旗仪式。还有很多……第一次参加班里的跨年晚会;第一次作为主持人参与学校的元旦晚会;第一次代表京大附中参加全市的主持人比赛……还有高中,大学……冬日梅花下童煦给他的留影;夕阳下桂花林里的侧写;最新的那一张,画框崭新,像是刚挂上去不久。是杜辞给他和盛曜拍的那张。两人搂在一起,露出小半张脸的照片。细看会发现, 甚至画框下面还有文字标识。离陆渝最近的那一幅下方写着:[15年-京大附中杯主持人大赛-学校公众号]陆渝本能地看向旁边那张。[16年-京城微博明星盛典-大v报道文章]是他当时跟着作为主持人的伍玲出席了微博的晚会, 恰巧被摄影师的镜头扫到了一下,发在了网上。一张一张看下来, 有一半左右陆渝都需要才能回忆起那究竟是什么事。而这间屋子的主人,却按着顺序分毫不差地将它们一一排列整齐。连在一个微博大v的文章里边边角角的配图,都绝不放过。陆渝看到这里已无法想象背后的疯狂。但于这间屋子里的其他东西而言,照片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开始。他发现了自己初中毕业后丢掉的教科书。因为长高了而穿不下,遗落在操场后就没再去取的校服外套,胸口还有个刺绣的字母l。还有他参加的每一场有回放的比赛,被刻录成了光盘,外壳上还有他在比赛过程中的配图,上面细心标了时间。往里又走了两步。一张空空荡荡的长方形木桌,吸引了陆渝的注意。木桌的侧面有文字标识牌。陆渝蹲下看了一眼。[京大附中广播站-录音磁带-72副(含3副修复带)]看着那标识牌上笔锋熟悉的凌厉字体。陆渝突然想起,似乎在很久之前刘青还是张展随口吐槽间提过一句。说盛曜在宿舍里有一个怪癖:他会听磁带。磁带……陆渝的瞳孔骤然缩起。他想起不久前回京大附中的那一次,他拉着盛曜跑去广播台。很多东西都还保留着,包括一张奖状如果他刚刚没看错,那张写着“京大附中优秀社团一等奖”的奖状,就在刚刚他路过的另一个柜子里放着。奖状上还有着无法压平的折角痕迹。像是此刻被逐渐敲出碎裂痕迹的秘密。但偏偏就是尚存着的大量东西里,丢失了一项,当时他还和盛曜说有些可惜。就是他当年在广播台作为主持时候留下的,那每一期广播的录音带。时至今日,陆渝才明白过来。录音带并没有丢。而是早就有了它自己的去处。但为什么,盛曜从没说过?陆渝带着满腹的疑惑一转头。他看见了正中的玻璃展柜里的一样东西。像是一把钥匙解开了盒子外的锁,延伸出的线将所有的记忆碎片串联在一起。在这一刻,陆渝终于意识到,他的男朋友究竟是“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开始陆渝并没有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直到听见那熟悉的声音随着戛然而止的脚步,带着挑起的尾调自身后传来。“陆渝?”在这一刻,陆渝彻底清醒了过来。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一只掉进了陷阱的笨蛋猎物。过往所有的小心思,纠结,试探……都像是一只自以为聪明的小兽,在藏在暗处的目光注视下,洋洋得意地扬着爪子。殊不知自己从一开始,便已经是猎物。慌乱间回头,陆渝撞进了一个他熟悉,却又陌生的怀抱之中。他本能地想要拉开点距离,却被一只手臂轻松地搂住了腰,禁锢在了薄荷与松木气息笼罩着的范围里。陆渝不敢抬头。他甚至无法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头顶的人似是好整以暇地观察了一圈四周。而后,他听见低沉的嗓音带着喟叹,在耳畔响起。“啊,被发现了啊……”盛曜搂着清瘦的腰肢,半张脸藏在阴影里,瞳仁隐透微光。另一只手垂在身侧,猫尾巴的前端小球,带着漂亮而冷冽的金属色泽。陆渝感受到,搭在自己腰侧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动作带着点安抚。但语气,却让他脊骨彻底酥软。“但现在想跑的话,可能有点晚了。”……终于,陆渝彻底知道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对盛曜的评价是“疯”。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只无助的孤舟,行驶在无边无际的雨夜汪洋里。被浪潮掀起到顶端,又被狠狠地按下。即使泪水涟涟地祈求一点来自海潮的怜惜,换来的只有雨夜里更加汹涌的风浪。猫耳朵和猫尾巴不得已地散落到了一旁。上面的毛发已然不再蓬松,因为它们早已被雨水彻底打湿。薄荷与松木,还有焦糖布丁,都染上了别样的味道。到最后,甚至连陆渝自己都觉得自己快疯了。他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甚至连呼吸都成了奢求。但他真的想停下来吗?陆渝难以回答。只是在察觉到盛曜片刻之间的难得清醒,以及对方的轻微颤抖和意欲退缩时。陆渝的本能让他抬起了无力的手臂,将人抱住。不需要多余的言语。剩下的,唯有一切即将支离破碎之前最后的彻底疯狂。……◇次日。陆渝扶着腰从床上坐起。过度的酸痛感让他不自觉地蹙起了眉头。下意识地伸手一摸床边,身旁空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