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守备军兵临城下

今日打算出入城门的斑陆城百姓有些慌,因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城门居然要连续关闭,且不知何时才能开启。

他们聚集在城门内外,想进的进不来,想出的出不去,急得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盥漱之后、用了早饭的金暮黎掀袍上车,落帘养神,一行人离开路边客栈。

随着特制大马车的微微颠簸,垂帘轻轻晃动。

此时的马车车厢里,坐着的是金暮黎,躺着的是呙队领,或者说,呙同知。

都指挥同知,呙纲新。

而他这个从二品同知官位,还是出发前由锦衣卫指挥使,擢为都指挥佥事,又由都指挥佥事火速晋升上来的。

锦衣卫指挥使共有四位,比他大的官更是还有好几层,皇帝偏偏选中他。

用呙纲新自己的话说,他的武艺是四名指挥使中最好的,且对皇上忠心耿耿,但因无甚大的立功机会,比指挥使高的官位又都有人,便总也升不上去。

当然,圣上选中他的原因定然不是他武艺好,毕竟右都督不仅比他武艺好,还官位高。

也不仅仅是他对皇上忠心,毕竟忠字在心里,不在脸上。

在心里的,谁都看不见。

在脸上的,又没几人信。

所以思来想去,圣上信任他、派他带领侍卫队的原因,应该是除了他肯拿自己性命跪发天誓之外,还有个不为外人所知的绝活儿。

那绝活儿使他必旁人更适合担下此任。

至于什么绝活儿,呙纲新没说,只道是呙家老祖宗传下来的,关键时刻才起作用。

金暮黎很识趣,没再接着问。

一个只有皇帝才知晓的家族秘密,实在没理由跟个外人说。

天气寒冷,似有种要下雪的预兆。

去往斑陆城的路上,不时遇见无家可归之人,以及新丧死尸,旧日白骨。

流风国讲究入土为安,何况寒冬一过,暴露在外的尸体便容易腐烂生疫。

所以每每看到,这支队伍便暂停片刻,快速挖个土坑,将尸骨埋进去。

临行前,金暮黎让客栈掌柜蒸了几百个馒头,趁热装进马车里,一路散发。

如今四魂珠只缺一颗的她,再也不是身在夜月阁时的冰冷心肠。

只是那救济穷苦时的高傲姿态有点令人不爽,有种很欠揍的味道。

但也没办法,大家都知晓是因为回归天魂珠、缺失地魂珠的缘故,谁能与她计较?

鼻孔朝天就鼻孔朝天吧,等找回地魂珠就好了。

何况再怎么狂傲,善事却真做了。

总比那些看似面善嘴软、其实自私自利一毛不拔的冷漠铁公鸡强百倍。

车马行辕,轱辘良蹄。

兰尽落右手缠着绷带,因为用的是金暮黎制的极品好药,伤口已半愈。

他左手捏着扇子,只是纸扇已变成赤帛铁扇,打开时,扇骨森森冒尖。

昱晴川夜里没睡,将焰齿环从包裹里取出拿在手里后,便合眼小憩。

易锦也侧头歪在铁几软垫上假寐,不料却真的睡着了,且还做了个梦。

梦中他贴伏在一片白雪上,皑皑雪地里有棵结满水嫩鲜桃的桃树。

他摘下两桃,双手各握,

兰尽落和昱晴川正望着他。

“吃什么吃得那么美?”兰尽落眼里尽是促狭笑意,“口水都流出来了。”

昱晴川瞪大好奇眼珠子:“嘬得那么欢,莫不是开始馋酒了?梦里偷酒喝?”

“没、没有……”易锦面色红了红,扭头避开二人目光,却见金暮黎也在瞧他,且笑得眸光灼灼,别有深意,顿被烫到般急忙垂下眼帘,不知该往哪里瞅。

正如坐针毡般左右乱瞟,陡然发现自己袖口湿了好大一块。

居然真的流口水了?

易锦的脸顿时红到耳朵根。

金暮黎开口缓解他的尴尬:“昨日拘捕未果,纪敏此时应该已经封了城。如此,咱们倒也不必进了。待到城外,我带易锦从城墙巡逻疏松处悄悄潜入,助夜梦天一臂之力。你们在城外候着,等守备联军打赢并捉住重犯,再进去。”

兰尽落点点头,却面露忧色。

金暮黎道:“不会离士卒太远,我再给夜梦天传个音,让他照应。”

“还是紫灵士好,能修传音术,说起话来特别方便,”昱晴川极为羡慕,“不知什么时候我也能修成大宗师。”

“你本就有极高的武道天赋,如今只缺两样东西,一是实战机会和经验,二是妖兽丹珠或灵花灵草,”兰尽落替他分析道,“若有夜梦天分兵保护,倒也不用担心纪敏另有人手,或者献祭凶兽那边过来找麻烦,如此,你便进城参战吧。”

“不不,我不去,”昱晴川连忙摇头,“我还是留下来保护你们。”

他看了遍马车里的人,“你们伤的伤,残的残,善水道长还不会武功,万一真来了,怎么抵挡。”

兰尽落:“……”

呙纲新:“……”

一个看看自己手掌胳膊,一个动动自己的腿,异口同声道:“我们没残!”

易锦低着头,扑哧笑出声。

昱晴川挠挠后脑勺,觉得自己好像错了,又好像没错,不知该怎么解释。

善水独来独往惯了,此时却觉得趣人在一起的生活似乎也不错,挺开心的,尤其是其中还有个她。

可他知道已有两个男人在喜欢她,且几乎每天都争得要打架。

所以他不敢说,也不打算说,就这么深埋着。

~~

午时。

斑陆城城外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城墙上的守卫连忙探身伸脖,观望之下,不由嘶声大叫:“来了!真来了!真有军队来了!”

“快去禀报城主!”守将在那轰隆隆的马蹄声中高吼厉喝,“全军备战!”

聚集在城外的百姓已经散去,平日巡防、战时出征的三路共六千守备军擐甲执戈,齐赴斑陆城。

圜绕城郭的护城河及厚重城门将他们挡在城外宽阔的空地上。

本就不太晴朗、似要落雪的天空突然阴沉下来,冬风里的寒意愈加浓厚。

斑陆城守将看着那黑压压一片,并不冷的他,竟莫名打了个寒战。

尤其是队伍中间那辆价值不菲的加长马车,让他隐隐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他盯着紧靠马车、进行严密守护的众随从~~身穿青绿锦绣服的带刀锦衣卫,直觉里面所坐之人定不简单。

绝不会是昨晚那个被救走、逃出斑陆城辖界的锦衣卫同知。

但似乎他的猜测有些失误。

因为他刚想完,便有身穿虎豹图官服的男人被扶下马车,即便他极力掩盖,也在迈步时,显露出其中一条腿受过重伤。

锦衣卫们行礼道:“同知大人!”

呙纲新微微颔首,在两名锦衣卫的搀扶下,离开马车,来到军队最前方。

夜梦天侧首看他:“没问题?”

呙纲新点点头,取出高一尺、宽三寸的伏虎盘云花守卫金牌,抬臂举起:“斑陆城守备军听着,本官乃锦衣卫都指挥同知呙纲新,因朝廷收到告发密报,说斑陆城城主纪敏贪污受贿,侵吞赈灾款,且不顾严法厉律,与粮商勾结,高价倒卖囤粮,致斑陆百姓灾后也吃不起米,买不起面,苦不堪言,故派本官前来查访,弄清事实,以免诬告。”

城墙上的弓箭手扭头互望。

呙纲新微顿之后,继续道:“本官身着便服在斑陆城明察暗访,不仅得知所告一切皆为属实,且无意间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你们的城主纪敏纪大人,竟然私养凶兽,并将牢中犯人当作凶兽口粮。”

此话一出,众皆哗然。纵使有军纪,也挡不住窃窃私语。

“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谁知道啊,反正我没听到传言。”

“既是凶兽,怎么也该有些动静吧?你们都没听见异样吼声之类的么?”

“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知道城主府有个连城主夫人都不能去的禁地,据说曾有婢女想勾搭城主,不顾禁令,偷偷溜了进去,结果再也没出来,府里的人不敢多言,只暗自猜测可能是被活活打死在了里面。”

这番低语已离真相不远,然而弓箭手在城墙上站成一排,能听见的,不过就身左身右那么几个,大多数还是不太信的,毕竟城主大人偶尔出现时,脸上总挂着温笑。

斑陆城的粮价是有些高,可纪大人从未亏待过他们,粮俸既无拖欠,也没克扣。虽然发不了财,却能养家糊口,不曾挨饿受冻。

如此一想,箭便搭在弦上,再次对准城下。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守将喝道,“大家不要听他捏造事实,胡说八道。城主大人为人如何,我们比这些外人更清楚。跑到这里找茬儿耍威风,怕是来错了地方!若胆敢再进一步,就全部射杀!”

呙纲新厉声道:“纪敏丧心病狂,惨无人道,不但不认罪,反而令心腹与凶兽联手,想杀本官灭口,若非本官乃奉命行事,有吾皇龙气护佑,差点不能脱离夺命险境。如今兵临城下,斑陆城守备军,你们难道要为虎作伥,与朝廷对抗吗?你们可知背叛的下场?”

这话比方才更有重量。

因为关系到守备军的性命,甚至整个家族的生死。

有人动摇了,手中的箭有些松懈,微微下倾。

却在这时,一道略见肥胖的身影出现在城墙上。

正是斑陆城城主,纪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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