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融欢若不答应,就会找借口不露面,既然来了,说明多少会愿意给一些。
金暮黎本想拦在他的话头前,告诉他,自己并未有要他东西的意思,馊主意是易锦出的,跟她没关系。
可转念一想,若她这么说了,易融欢怕是要恨死易锦,以后定会给他各种小鞋穿,不让他好过。
于是,快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恶人,还是由她来当吧,反正她已名声奇臭,也不差这一桩。
易融欢搓着手,一副很激动的模样:“金副阁主,刚才锦儿弟弟把他的想法跟我说了,其实我早有这种念头,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锦儿弟弟一说,我便极为赞同,毕竟救命之恩大于天,区区几间屋子,算不得什么报答,金副阁主赏脸肯收,乃是我们兄弟俩的无上荣光!能请金副阁主移步驾临铸剑山庄,我易融欢摆宴庆祝都来不及,绝无可能有半点舍不得!”
金暮黎:“……”
是她眼瞎,还是妖兽森林初见时的阴沉嘴脸是假象?怎么后面越来越不一样了呢?
她还没说什么呢,他就噼里啪啦一大堆。
不苟言笑、寡语稳重的形象呢?
以前是装给他爹和外人看的?
决定他继承命运的易庄主挂掉、看他摆架子、拿公子派头的属下也死光光后,不想维持假模假样了?siwu.org 猫头鹰小说网
毕竟此时正落难,实无那个必要。
想要活命,必须拿出另一副面孔。
说好听点儿,叫大丈夫能屈能伸。
吃亏受辱不要紧,只要有命在,将来的一切就都没有定数,比如能忍受胯下之辱的大将军韩信;
说不好听的……
咳咳,算了,不好听的就不说了,反正这种人若用得好,也是一把很不错的刀,和她一样。
她就是弋菱歌手里的一把刀。
面对无法抗拒的危险,她能比易融欢更不要脸~~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有命才有资格谈未来,命若没了,报仇都没机会,谈个屁!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她和易融欢其实是同一类人。
灭门惨案发生时,他见势不妙,直接就跑,连爹娘都不管不要。
而她被张剑霆那个毫无长辈风姿的老不要脸觊觎丹珠时,自知不是对手,也是直接跑路。
不过话说回来,这世上有几个明知打不过还傻杵着不跑的呢?
弋菱歌和顾清央遇到那四个有心夺丹之人时,不也是边打边跑么。若要脸不要命地跟他们硬磕,两人早就死翘翘,哪有浑身是血被救援的机会。
嗯,所以总结:打不过就跑既是本能,也是明智之举。
留下火种,才能在将来熊熊燃烧。
彻底熄灭,就彻底完蛋。
前世不说,远的也不说,只看眼前铸剑山庄的灭门惨案,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只不过,能不能真正逃脱慈悲教的魔爪,还要看他们兄弟俩~~
嘿,人家不正在找她当替死鬼么!
说得好听,报答,其实就是送命。
而交换条件,还只是区区几间屋子。
听到了么,只是几间屋子,可没说把哪怕一半的地皮产权赠送给她。
金暮黎,人家当你是傻叉呢。
利用价值高、回报价值低的傻叉。
你若答应,仅这智商,就该遭雷劈。
嘿,我他妈当然不答应。
老子又不傻。
金暮黎面色不动,心里却开了一会儿自语自答的小剧场。
易锦见她木着脸没反应,急得上前拉她的手:“姐姐,融欢哥哥说的都是真的,除了融欢哥哥的屋子,锦儿的那份,也全都送给姐姐,锦儿一个都不要!”
金暮黎转动眸子看着他,半晌才蹦出一个字:“傻!”
易融欢是算计,这只却是真傻。
易锦却不觉得:“姐姐抵过一切。”
金暮黎心里叹口气,抬手摸摸他的头:“姐姐不要你的东西。”
易融欢的心咯噔一下:什么意思?不想罩我们了?
易锦也急了,但跟易融欢却是不一样的急:“姐姐你要吧,你要吧!”
金暮黎看他都快哭出来了,无语得很。
哪有哭着喊着求人家抢自己家产的?
真没见过这样的奇葩。
“不要,”金暮黎意有所指道,“易锦你记住,你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不止姐姐,其他人谁都不能抢,不能要。”
顿了顿,又补充几句,“等你们把房屋盖起来,家产分分好,姐姐去铸剑山庄做客时,便住属于锦儿的屋子。”
易融欢立即听出她的弦外之音,讪笑道:“金副阁主说的是,锦儿弟弟的东西,谁都不能抢,即便是我这个哥哥,也不能占他半分便宜,该他有的,更是一样不会少。只要金副阁主肯赏脸,您可随时去山庄小住或久住,养老都行!”
金暮黎微微点头,撂下这茬道:“铸剑山庄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能一夜之间令其覆灭,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你们有没有想过山庄里藏有内奸?”
易融欢见她转移话题,便也顺杆走:“不仅有,且应不止一个,否则无法里应外合,周全顺利到让人没有一点反应时间。”
想到那夜大火与不分男女老幼的屠杀,他不禁红了红眼,咬牙切齿道,“那些杂种定已回到慈悲教,待我实力增强,必将他们一一揪出,杀个干净!”
易锦泪盈满眶:“别人都说姐姐嗜杀无情,可姐姐对付文家时,却将十七岁以下的全部放过,哪有传言中那般残忍?真正心毒手辣的,是慈悲教才对。”
易融欢愣了愣:“十七岁以下的,全都放过?”
易锦点点头,又摇摇头,汪在眼眶里的泪珠子被甩落:“姐姐放过了,但曹家不肯放过,他们怕文家后人长大后寻仇报复,便令手下斩草除根。”
易融欢垂眸抿唇,双拳微握。
他们何尝不是被慈悲教连日追杀,斩草除根?
“人都灭尽死光,再多的恩怨情仇,也会跟着一起消亡,永远不必防备对方反扑复仇,”金暮黎淡淡道,“我不杀,不是因为心软,而是有自己的考量。”
屁的考量,她只是想到前世义弟死时的年龄,才做这个决定而已。
易融欢却信了她的鬼话,因为金暮黎确实不是一个软心肠的人,否则也不会得个“冷面石心无情手”的江湖称号。
反倒是易锦觉得金暮黎在故意掩饰,明明就是不忍杀害幼童孩子,偏用考量作托词,这借口太牵强了。
对该死之人毫不留情,对少年孩童却充满怜悯,他的姐姐果然是最好的。
“姐姐……”易锦越想越爱,更将女子脸上的清冷忽略,连同左臂侧抱住她,自语般低喃道,“锦儿想和姐姐在一起,姐姐不要丢下锦儿,不要赶锦儿走……”
金暮黎:“……”
臭小子,老娘什么时候赶你了?
“都回房,该干嘛干嘛去,”金暮黎轰人撵客,“我还有事,无紧急情况别来打扰。”
说罢,便转身走向内室。
她得抓紧时间将黑蟒筋处理出来。
易融欢看看虽被推开、却未让金暮黎动怒的易锦,目光闪了闪,恭敬告辞。
易锦连忙收拾碗筷,快速清洗干净,然后关上房门,跑进内室依葫芦画瓢帮金暮黎弄蟒筋,却是刚拿起便惊诧道:“好凉啊!”
金暮黎心道哪个让你来的?
她微微皱眉,正要开口让他出去,易锦却因她短暂的停顿动作而有所察觉,立即可怜巴巴看着她:“我想帮姐姐,姐姐别赶我走。”
金暮黎:“……”
她似乎又看到义弟故意抱着她胳膊装可怜撒娇的模样,心头不由一热。
那个她一直想染指却总是不敢伸手的阳光少年,前世常入她的梦,与她在梦中颠鸾倒凤,直到他为她死,那种情色之梦才消失,再也没有出现过。
如今异界遇到酷似他的脸,还越来越不怕她,越来越像他一样缠人,便多起了心思,既忍不住在他身上弥补对义弟的愧欠,又偶生欲念,想把前世没敢做的事,做一遍。
易锦见她目不转睛凝视自己,且是那种异样到让他说不出来、却能深觉与平日完全不同的眼神,心脏不由“咚”的猛跳一下,随后便犹如擂鼓,又快又急。
金暮黎缓缓垂眸,握拳克制住了那份突如其来的冲动。
不料,少年胆子不小,明明紧张得身体有些微颤,却在女子克制隐忍、没有任何动作时,主动上前亲了她一下。
虽然亲的只是脸,但在几年没开荤的金暮黎面前,无疑是撩拨火山爆发。
她带着些微惊愣转脸看他。
易锦双颊红透,不安又无措,却不知为何,竟强撑着与她对视,眼里既有怯怯羞涩,更含藏不住的浓浓情意。
金暮黎被少年含羞带怯的初情模样激得呼吸有些不稳,双拳握得更紧,闭了闭眼睛,声音低哑:“你回~~唔!”
少年竟将嘴唇贴在了她的唇上。
金暮黎刚闭上的眼睛立即睁开,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易锦脸上霞色已漫延,金暮黎睁开眼后,他更如煮熟的虾子,两只耳朵也红透,然却依旧强自镇定,死撑着不动。
金暮黎忽然有些想笑,身体里的蠢蠢欲动也消散许多。
一个连什么是真正亲吻都不知道的小子,居然还敢主动勾引。
以为嘴唇相贴就行了吗?
金暮黎正要推开他,易锦却突然伸出胳膊将她抱住,但唇,依然只是贴着不动,单纯又固执,让金暮黎差点忍不住扑哧出声,欲望也进一步淡去。
她撤了撤身,离开他的唇:“易锦,你~~”
刚说三个字,院外响起敲门声:“副阁主,曹家那边有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