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徨,紧张,茫然,绝望。
各种各样的情绪涌上心头,太真实了,实在是太真实了。
我觉得手脚发冷,身体都止不住的颤抖。
父母来了,我看着他们失望的眼神,努力的辩解,可是全班同学都是人证,老师根本不相信我,父母也只是将信将疑罢了。
我被带回家去,反省了几天。
等我再回来的时候,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有人起哄。
只要老师不在,没有监控的地方,总有人过来踹我几脚。
打我,成为了全班同学茶余饭后的娱乐项目。
甚至有几个坏孩子,就站在我旁边,讨论怎么杀了我。
有人提议活埋,有人提议装麻袋丢河里。
我知道他们是在吓唬我,可是依然让我紧张不已。
我从家里拿了一把水果刀,藏在书包里。
结果第二天上课前就被翻出来了。
有个小孩把水果刀塞进我手里,夸张的说:“带着刀干嘛?想杀我啊你。来,给你个机会,捅死我,来。来啊!”
我攥着刀没动手。
那小孩把刀夺走了,揪着我的耳朵摇晃我的脑袋:“给你机会了你不中用啊。以后无论到哪,见了我都得跪下来叫一声爷。记住了吗?”
周围的小孩都哈哈大笑。
从这天开始,我不想去上学了。
老师把我逃学的情况通报给了家长。
父母却对我失望至极,不断地问我为什么变成了会这样。
可是无论我怎么解释,他们都不相信,因为老师信誓旦旦,不断的保证,说班里的孩子都很友善。
那天晚上,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漆黑一片。
我想起来之前在网上看到的,在灵州市郊外,有一颗许愿树。
美好的愿望不会实现,但是邪恶的愿望,肯定能实现。
于是,我背上书包,悄悄的溜出家门。
我不知道这棵树在什么地方,我就在黑暗中漫无目的的走着。
按照网上的说法,这棵树就像是黄泉路。
谁也不知道它在哪,但是只要你想死,你肯定能见到它。
最后,我来到了小庙里面。
我看见树上已经有很多布条了。
我扯下来一根布条,在上面写下了我的愿望。
然后,我脑子嗡的一声,忽然从噩梦中惊醒了。
我发现我躺在自己家的床上,我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家。
刚才的小庙,鬼爪槐,布条,仿佛都是一场噩梦。
这反而让我更加绝望了。
人间没有正义,阴间也没有吗?
我打开窗户,从楼上跳了下去。
然后,我的大脑一片漆黑。
我死了吗?
我忽然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
我又睁开眼睛,发现我变成了一个小职员,坐在一间会议室当中,正被上级当众痛骂。
想着辞职算了,一走了之。
可是家里面还有好几口人,要养家糊口,还有房贷。
这些东西像是缰绳一样,把我死死的拴住了。
于是,我一个成年人,一个有尊严的成年人,就这么厚颜无耻的坐在位子上,任人辱骂,唾面自干。
会开完了,我回到了自己工位上。
同事们谁也没有看我,也没有跟我说话。
沉默,是对我最大的尊重了。
算了,不管了,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活下去吧。
我打开手机,手机封面上的艺术字是我内心的真实写照:难得糊涂。
谁知道背后伸出来一只手,一把将我的手机夺走了,啪的一声砸在地上。
我顿时热血上涌,猛地从工位上跳起来。
然后我的气焰又下去了,是刚骂了我三十分钟的上司。
他指着我的脸说:“玩手机?这里最没有资格玩手机的就是你。”
我咬了咬牙,低声说道:“你把我手机摔坏了。”
上司的口水差点喷到我脸上:“你工作干好了,我赔你新的。”
“干不好,我踏马不代表公司跟你要损失就够你烧高香的了。”
“上班时间玩手机,不开除你算对你客气了。”
他又骂了我二十分钟。
现在工作不好找啊。我默默地告诫自己,然后忍下来了。
屏碎了,凑合着也能用。
难得糊涂啊。
好容易挨到下班,我骑电车回家。
路上因为没有戴头盔,被罚了二十块钱。
打开门,看见老婆正坐在椅子上哭。
我一阵心烦意乱,可还是耐着性子问:“怎么了?”
老婆说:“今天物业来催物业费了。”
然后她捂着脸,呜呜的哭着:“我没敢开门,假装家里没人。我们家怎么这么穷啊。”
“早知道,当初就听我妈的,去相亲算了。”
我顿时万念俱灰。
谁知道手机响了,我接了电话,又不小心按了免提。
里面传来了上司的咆哮:“猪啊你,让你整理的文件,搞得一团糟。给我滚回来加班,不然不用回来了。”
老婆用诧异的目光看着我。
有同情,有难以置信,有鄙视,有悲哀……
还有比这个更丢脸的吗?
我忽然把一切都看开了,我冲老婆笑了笑:“你先吃饭,我一会回来。”
我戴上头盔,骑上小电车,一路风驰电掣。
我没有再去加班,而是漫无目的,任由夜风带着我出了城,驶向郊区。
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我只想逃离这里。
然后,我看见了一座小庙,以及庙里的鬼爪槐。
我曾经在论坛上看到过那个传说,于是,我走进去了。
我是个怂人,就算要死了也没有杀人的勇气。
那就,希望天地之间有正义吧。
我把布条系在了老槐树上。
然后,一阵刺耳的鸣笛声响起,把我惊醒了。
我发现我还坐在电车上,正在机动车道上狂奔。
然后,轰的一声……
我感觉身体飞起来了,又重重的砸在地上。
我咧嘴笑了笑,心想:这样也好……
接下来,我从一个幻觉,跳到了另一个幻觉。
每一个幻觉都痛苦不堪,每一次都指向死亡。
我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么体验下去,我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我摇了摇舌尖,让疼痛传遍大脑。
我猛地睁开眼睛,强迫自己回到了小庙中。
“邪物,你还不肯现身吗?一直让我看这些幻象,没什么用。”我幽幽的说道。
这时候,耳边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你还不明白吗?这里根本没有邪物,这里只有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