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等待,每一秒都是煎熬。
景扬躬着腰背坐在长椅上,目光直直地盯着红色指示灯,既希望它熄灭,又害怕它熄灭。
需要输血160…
那么瘦小的身子,抽两管血都费劲,本来就贫血,还淌那么一片…
他越想心越疼,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攥在手里的小包包已经变了形。
忽然敛眉懊恼地松开手指,拉开包包拉链,检查有没有东西损坏。
里面有很多零碎小物件和几个药瓶。
小动物折纸已经失去了原本萌萌的样子,扭曲得一言难尽。
看到那只打火机也在其中时,他愣了一下,几乎要扯动嘴角时,又趋于平静。
她不可能随身带着它的…
多半是去修理店的时候顺手带上,想要归还吧。
他拿出一个巴掌大的软皮封面小本子,一页一页翻过。
都是些铅笔画,充满童趣的花草树木小动物,让他不由得心绪安宁不少。
其中几页只留下撕过的痕迹。
最后几幅画,无一例外都是一片大海,海里只有一条小鱼,海面上飞着一只海鸥。
他看懂了几幅画的含义。
“海鸟和鱼…”
他低声喃喃自语,眸光暗淡下来。
指关节顶着封皮,摁着页边的大拇指松开,空白的纸张飞快有序地落下,盖过前一页。tehu.org 火鸡小说网
合上小本子的一瞬间,无意间似乎看见封皮夹层里露出一个折纸边角。
他又重新翻开最后一页,撩开软塑料封皮,把里面折叠得很整齐的纸抽出来。
展开之后,他微微动了动僵硬的嘴角。
一张肖像素描。
他的。
睡着时的。
他也是第一次见自己睡觉的样子。
旁边曾经有一排小字,已经擦掉了,只留下模糊的笔画痕迹。
他从包包里找出一截铅笔,斜着笔尖,轻轻地涂上面的痕迹。
很快,在一片灰黑中,白色字迹浅浅地显现出来。
【世上最坏最不要脸的流氓】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嘴角微微上翘。
呼出一口气之后,重新翻到最后一幅画。
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条躲在珊瑚丛中的小鱼,低声轻语,“不会再由着你躲我了…”
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景扬收好小本子放回包包里,仔细拉好拉链。
“小暖还在里面抢救吗?她、她怎么样了!”
罗姐一手牵儿子,一手捂着小腹,边喘气边急急发问。
她对这个男人印象很深刻,虽说只见过一次面。
说不清是敌还是友。
如果不是这个男人和他的同伴,她和晨晨不至于天天遭人指点谩骂。
同时,他们也是把她从泥沼一样恶心的暗无天日处境里拉上来的人,让她重新呼吸轻松自由的空气。
景扬偏头看了她一眼,“你还是去挂个号先顾自己吧。她在里面,你也帮不上什么忙。”
被人打得满脸不像样,躺在那爬都爬不起来。
着急忙慌赶过来,精神可嘉,但没多大用处。
罗姐气喘吁吁,艰难地咽了一下唾沫,拉开旧旧的提包,“我去银行取了钱,你垫了多少医药费,我先还给你。”
“我跟她之间的事,不用你操心。”景扬抬手制止她掏钱。
“不是的。”她连连摆手,“你不能找她家人拿医药费,我来出就行。”
江家哪里还能拿得出钱来…
这不是要人命么…
“怎么,你还没被打够?还想着帮那两个掏医药费?你这么善良,人家领情么?”
“啊?不…不是啊…你是说…”
罗姐张口结舌,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关于掏医药费的事,她根本没敢往别人身上想。
那两个女人敢这么跋扈,是有底气的。
在康家这么多年,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孩子奶奶经常念叨。
今天实在气愤难当,才会豁出去。
就在刚才不久,她回清洁站请假,却被告知开除了。
无论是她还是江家的人,注定是讨不回公道的。
但是…
这个男人…
他确实可以做到。
罗姐看了一会紧闭的两扇门,电光火石间,突然想起这个男人刚出现时的样子。
焦急、震惊、慌乱。
她犹豫地看着他,指指急救室,试探性地问:“你…你和小暖…是…”
“她是我的人。”景扬回得风轻云淡。
“咳!你…你…她…”罗姐惊得结结巴巴。
突然知道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她有点手足无措。
小暖有对象,没听说过啊…
这这这…
家里能同意么…
“不该你打听的别打听,你可以走了。”景扬没心情聊天,直接赶人。
“那…那你通知她家里人了吗?要是没有的话,我现在去借电…”
凉凉的警告眼神飘过来,她立刻识趣地闭嘴,牵着儿子慢慢往回走。
身上脸上到处都疼,是该找医生看看。
等拿完药再过来等小暖出来。
小暖受伤,她也有一半的责任,不在急救室外面等着,她心里发慌。
母子俩的离开,长廊又安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红色指示灯突然灭了。
景扬下意识站起身走到门边。
门开了,几个老医生相继走出来。
“郭院长,她怎么样!”
景扬焦急地询问,视线越过他们头顶,往里张望。
蹲在走廊外面的罗姐母子也在同一时刻激动地冲上去。
几双眼睛紧紧盯着老院长露在口罩外的眼睛,不愿放过一丝眼神变化。
“啊,病人脱离生命危险了,情况较为乐观。你们先去办手续,先住院观察静养几天。”
长时间高度集中精神抢救病人,老院长说话明显的疲惫。
“已经办好了。”景扬答得很快。
“那行,病人具体情况,她的主治医师也在场,他会跟你们细说。我去休息一会。”
老院长说完带着几个人往外走。
罗姐赶忙牵着儿子让开。
平车从里推了出来,江云暖侧躺着,苍白的小脸没什么血色。
脑后一大圈头发剃掉了。
伤口缝了线,盖上了纱布,旁边的头发被血粘结成块,剪得短短的。
景扬心疼得厉害。
“她怎么还没醒?”
跟在旁边的中年医生走到一边,摘下手套,语气镇定严肃。
“失血过多,同时引发旧病。送来的时候情况十分危急,不过她的求生意志很强。脱离了生命危险,暂时还没有恢复意识,还要等等。她的家属来了没有?”
景扬松了一口气,放松了肩膀,“有什么话,你跟我说一样的,我也是她的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