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有危险。”
“什么危险?我已经到了,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什么!你现在就在……”
嘭!
手机磕地的声音,然后便是一片寂静。
对于已经反复经历过三遍的人来说,这诡异的寂静意思很明显了——还是走向了不可避免的死亡。
“莫向晚?莫向晚!”甄巧疯了,冲听筒绝望地大喊了起来。
虽然她知道,无论怎么喊都得不到回应。
时钟默默走到了19:36。
“姑娘你没事吧?冷静点!”驾驶座上的司机师傅吓坏了。
甄巧手中的手机掉到了地上。
绝望与疯狂来得快,消退得也莫名其妙。某一刹那,在看到道路两旁盛放的桂花树时,冷静拯救了她。
“没事。”甄巧将脸埋入双手之中。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出租车终于熬过了车流。
她甚至忘了自己晕车,不顾恶心到极点的胃,下车就往十七大道狂奔。
向前奔跑,向已知的绝望奔跑。
相隔十几米,她就看到了倒地的莫向晚的尸体,以及那个报警的路人。
现在,只能再等警察过来了。
甄巧记得警戒线和警车的样子,也记得那右脸有一道疤的警官。它们的出现将会成为下一个锚点,成为这一切都不是梦、是发生过的现实的证据。
等待时,她环顾四周,尝试将此时此刻身边的一切印入记忆。
帽衫男理所当然的不见了,这条步行街人流量出奇的小,文墨书店亮着灯,里面却看不到一个店员。
如果还有下一次,那就要尽可能收集更多的线索,说不定未来那天就能想起它们的联系。
如果还有下一次……
甄巧抬起头。
她理解了人类仰望星空的原因,天上也有另一个世界。
道路两端都有监控,那亮起的红点好似吸血鬼的眼睛,看得人心里发毛。
万里高空里有飞机飞过,留下一道云朵状的喷气。
在更加近在咫尺的天空里,零星飞翔着几架无人机。临近博览,S市近期全面禁止了私人无人机的飞行,这些可能是官方媒体或者军用的。
终于,警车过来了。
甄巧配合右脸有疤的警官,完成了第二次笔录,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却一点也不令人怀念。
这一次,她在警方的监控里看到,帽衫男不曾出现过了。
莫向晚打着电话,走着走着,像突发了心脏病一般倒到了地上,手机也掉到了地上,整个过程周遭就他孤身一人。
就是那个时候。
这也和甄巧预想的一模一样。
所以那高大的帽衫男子真的是刘宇钊,因为被拖了时间或改变了注意,才没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第十七大道吗?
地铁上,甄巧拨通了刘宇钊的电话。她故作轻松地寒暄了几句,就好像这整出闹剧都不曾发生过。
电话那头,背景一片嘈杂。
仔细留意片刻,在听到手风琴的演奏声音后,甄巧明白,在世纪中心旁边的购物广场上,那里有一个常驻的盲人演奏家。
“我还以为你生我气了。”刘宇钊如释重负。
“没有,就是当时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吓坏了。”
“现在解决了吗?”刘宇钊关切地问。
甄巧顿了顿,说:“解决了。”
“那就好。”
监控留下的悬念越来越深,让甄巧不由自主地问出了那个问题。她本不该窥探别人的隐私,却别无选择。
“所以你今天去世纪中心,是去干什么呀?”
不过还好,刘宇钊爽快地回答了。
“我奶奶九十大寿,在京家缘。”
原来是这样。
“九十大寿?恭喜她老人家。”
“嘿嘿,她有福嘛。”
甄巧暗暗梳理了一遍时间线。
今天是晚高峰,世纪中心很可能没有停车位了;而离得最近的停车场,要穿过十七大道到金鼎大厦旁边。
S市寸土寸金,停车费很贵,他脚步匆忙些是为了省点停车费,也不是没有道理。
不是只有凶手才会飞快离开,也有可能是急急国王。
那个帽衫男是刘宇钊没错,但这件谋杀案和他没有关系。
碰巧了,仅此而已。
真巧。
甄巧甚至怀疑起来,自己的姓名是否也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占卜。
“所以……巧,咱们有可能吗?”刘宇钊仍然不死心。
甄巧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只能柔和回应:“我再考虑考虑。”
“好,不急。”
“路上注意安全。”挂电话前,她囫囵吞下悲伤,将剩余的温柔倒了出来。
看着地铁车窗上的倒影,甄巧笑得很凄凉。她想到了咖啡厅的热巧克力,以及白雾中刘宇钊黝黑的脸。
她知道无论回答什么,都不会迎来它兑现的那一天。
反正莫吉托下肚,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不知何时,她已将全部希望寄托到了下一次时空穿梭;此时此刻的现实不再重要,取而代之的分量压在了虚无的现实上。
如果再回到过去,自己一定不会再和他说话了,那这条时间线上所发生过的一切,也都将不复存在吧。
就算记得又怎样?
记忆不是存在的物质,记忆是虚到不能再虚的东西。
22:34,来自Le Temps酒吧的电话准时打来了。
果然是根据报警时间决定的,这一次也是路人报警,所以收到电话的时间和第一次一样。
飞驰的地铁上信号不太好,但甄巧知道对面要说什么,所以一切都不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