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片柔软的唇相贴, 莫向晚身上的气息愈发浓重。干干净净的,又带有淡淡的男士香水味。
莫向晚的肢体语言充满慌张。
但他没有躲,只是乖乖地任由十年来的好朋友吻。
好想吃掉他。
甄巧隔着衬衫, 摸到了他背上的蝴蝶骨。看起来瘦,摸起来同样瘦, 让人想要狠狠推倒。
她的手指悄悄扣进了他下颌的皮肤。
莫向晚为数不多的挣扎也渐渐消失。
甄巧一秒内做了足足三次思想斗争, 才控制住自己不要伸舌头。
也不知他们的唇贴了多久,甄巧终于舍得松开了。
而松开的那一刻, 她看到了莫向晚脸颊侧绯红的云朵,浅浅的, 但她能看出来。
从不像人的人,终于有了一丝人样。
莫向晚飞快移开眼神, 食指指节抹抹被摩擦得发亮的嘴唇。
“你这是干什么……”声音越来越虚,半质问办控诉。
甄巧笑道:“我是千年树妖, 我在吸取你的精气。”
莫向晚没有说话,眼神移到一边, 也看不出是生气了还是有了别的什么情绪。
“我在发明一种模拟接吻的仪器, 想看看真实的接吻应该是什么样的。”甄巧张口就来, 满嘴胡话。
莫向晚站在原地, 挠挠脸颊。
“迟到十年的保护费?”
“嗯?”甄巧没明白,只是觉得他呆滞的样子更可爱了。
“没事。”
莫向晚还是走向了厨房,就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甄巧知道,他记得所有的事情, 只是不习惯将喜怒哀乐浮在脸上。
害羞了害羞了。
甄巧站在原地, 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
她忘记将手指穿过那深棕色的发丝, 忘记摸着他的耳朵告诉他, 我离不开你了。
莫向晚围上围裙, 开始淘米。这位死处女座一直有洁癖,怕衣服沾上油烟味,做饭必带围裙。
隔着灶台,甄巧远远地看到,他抿嘴的频率远大于平常时候。长长的睫毛挡住他低垂的眼睛,让她联想到了古代言情小说的小娇妻。
内心又有一阵温热涌过。
这时莫向晚厨艺还未精进到那个程度,做的菜都非常简单。但他做饭时就和做实验一样认真,每片胡萝卜都切得同样大小。
天色渐暗,今天是个阴郁的深冬。
甄巧本以为这个吻能了结所有遗憾,她却觉得更加难过。
恍惚之间,她分不清19岁的莫向晚和27岁的莫向晚是不是一个人。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如果……
能吻27岁的莫向晚就好了。
她曾反复做那个梦。
——我一直相信你。
听到那句话时,她没有犹豫,直接拉开门,吻住门背后蜷缩着的他,而后一起葬身于意外的火海之中。
即便现在她向19岁的莫向晚倾诉了爱意,问了他,甚至和他上了床,遗憾也依旧存在。
这是她头一次意识到这一点。
“莫向晚。”甄巧几乎头一次直接叫他全名。
莫向晚愣住,放下手中的菜刀,抬头看向她。显然,他感受到了对方情绪的异样。
甄巧注视着他。
“十年后的你,和现在的你是一个人吗?”
莫向晚疑惑地歪歪头,大概是没明白为什么突然问这个。紧接着,他垂下眼睛思考。
正当甄巧以为他想用沉默跳过这个话题时,他开口了。
“是。”
“为什么?你和十年后的你经历的事情不一样,拥有不一样的记忆,怎么会是一个人呢?”甄巧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追问,以及期待的答案是什么。
莫向晚将切好的胡萝卜和豆角放入菜篮。
“如果我经历同样的事情,我会成为和十年后的我一模一样的人;这一点,和十年后的我是一模一样的。”
他说话总有一种魔力。
答案虽然出乎意料,却总能让人觉得,这就是想要的答案。
滋滋滋,炒锅内的油冒起一阵烟。
一阵美丽的风从窗子的缝隙吹入,遗憾散在了暖洋洋的菜香味。
甄巧笑了。
**
2016年的春节,是甄巧永远也忘不了的春节。
为数不多,爸爸能留在家里过的春节,也是爸爸最后一个春节。
来年年初,爸爸因公殉职,从那以后,无论有没有执勤任务,他都不会再参与家庭的春节团聚。
历经前几次莫向晚的死亡,现在的她没有任何信心拯救任何人。
甄巧曾想过无数个下三滥的手段。
我要在他出警那天从三楼跳下去,摔个骨折,让他不得不放下工作陪我;我要在他前一天的晚饭里放很多很多泻药,让他身体不适,只能退出。
她曾在脑海里无数次预演,但每次预演都会变成噩梦。
比如自己摔断了腿,但父亲依旧选择出警保护大家,得到消息那天连床都下不了,只能抱着枕头哭。
又比如泻药的量没把控好,直接诱发了父亲的其它病症,他直接暴毙在了家里。
甄巧不知道,真到了那一天,自己会不会根本没有胆量做出任何改变,只能眼睁睁看爸爸走向已知的死亡。
她希望自己有勇气,能去搏一搏。
而如果最终什么也没能改变,今年的春节就是最后一个有爸爸的春节了。
甄巧提着行李回家,妈妈正躺在沙发上,用手机看小说。一切就和七年后没什么两样,温馨得让人想哭。
“爸什么时候回来?”这是她眼下最关心的事情。
“后天。”张芹桦明显回答得心不在焉,也不知为哪部小说着了魔。
正因为什么也不知道,所以才能开开心心度过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