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劲,这个过程熟悉得不对劲。
王教授推了一下眼镜:“小甄,你能不能想想办法?要是成了一定好好谢谢你。”
“好办。”一瞬间的事,甄巧便想起了那天设计好的图纸,都已经设计好了,当然好办。
王教授眼睛亮了,立刻竖起大拇指,连连称赞道:“果然找对了,万能的‘真巧手’!别人都是‘假巧’,你才是‘真巧’!”
“您过奖了。”
“刀我都准备好了,你就什么时候抽空帮我改造一下,特好一刀,随你改,怎样都行。”
甄巧笑得很僵硬:“莫不是‘赵麻子’的精造菜刀?”那据传米其林厨师都在用的、七百多一把的上好菜刀。
“对对对!”王教授满是找到同好的喜悦,终于有一个识货的人了。
那一刻起,所有逃避的现实涌回胸口,堵得甄巧喘不过气来。眼前的烤肉饭开始晃动,比心跳晃得还快。
那两次死亡各异的噩梦或许有错,或许可以解释为梦中梦,可以当作记忆捏造出了两次不存的死亡。
但王教授和他的菜刀,点破了一切逃避的可能性。这个事件和过去的记忆一模一样,才能真正成为参照点,一个时空穿梭的实在锚点。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王教授关切地问。
“没事,”甄巧苍白地笑笑,“这周末就有空做。”
王教授喜笑颜开,亲昵地拍拍小同事的肩头:“刚好,我爱人留了盒唐饼家蛋黄酥,你拿去吃吧!”
“不用不用,您太见外了。”
“乖乖拿去!我知道你们喜欢这些甜的,下周我请你去蟹榭吃蟹宴去。”
不容分说。
下周去蟹榭吃饭,王教授请客。
随便捣鼓下菜刀,就能换这么多好吃的。她清楚记得,之前自己听到这消息是如何暗自高兴的;也正是因为记得太清楚,再次听到才会诡异得让人害怕。
甄巧吃不下任何饭了。
腿不停在抖,她想尽快逃出这里。
如果真的不是梦,真的是时空穿梭,那么——她想到了那具尸体的样子,以及指尖氢气球般的触感。
她顾不上礼貌不礼貌,直接先离开了王教授。王教授浑然不觉,慈祥地目送她离开。
甄巧向校车站狂奔。
但跑着跑着,她停下了脚步。
她看向路边的桂花树。不出意外,它们将会在莫向晚生日那天怒放,绽出沁人心脾的芳香。
在9月22日那天绽放。
三天以后。
夜晚的华安大学浪漫到极致。篮球场边拥抱的小情侣,树荫下对着手机柔声说话的姑娘,踱步在湖畔的老师,都是校园一道美丽的风景。
也有借着路灯讨论高数题的新生,吟诵原创诗歌的青年,与抱着笔记本电脑骑车的疯子。不愧是国内顶级学府,浪漫中还有理性的诗意。
迷茫,无助,滑稽。
浪漫,理性,美好。
甄巧改变了主意,选择直接回青年教师公寓,甚至都不打算立刻给莫向晚打电话。
因为每周二晚上,他都要给手下硕士生开组会,不宜也没必要打扰。
还是培养祖国的花朵要紧。
更何况,三天后的事情,现在过去能干什么?叫停组会,让他三天之后别死?
某人不是说过,理性才是最大的美德。
甄巧慢慢抬起头。
今日夜空很晴朗,漫天繁星眨着眼展示万年前的闪烁,还能看到浅浅的银河。昨日大风,驱散了最后一丝雾霾。
明天还要再上一遍上过的课,她却不那么疲惫了。
无论哪个年级的学生,都是可爱的花朵,再给那帮小朋友讲一遍空间透视也挺好。
她想起了很久以前,偷偷去外语学院听课时的情景。
阴天的教室里,莫向晚站在讲台后,讲她听不懂的乔姆斯基与维特根斯坦,用磁性而纯正的英式英语阐释那些独特的思想。
鼓起勇气回答问题的矮胖姑娘本不敢看他,提出的问题引得全班哄堂大笑。
看得出,那姑娘是全班食物链底端的可怜人;但莫向晚微笑着肯定了她地问题,先鼓励了两句,然后耐心回答。
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
莫向晚扫视一下班级,冷冷吐出一句话:“he6onтecь6ытьдypakom.”
台下的英语系学生们懵了,悄悄坐在角落的甄巧也懵了。
没人听得懂这句话,甚至没人能准确推出它的语种。但所有人都能从语言语调能感觉到,台上这位年轻教师的发音一定一如既往的标准,标准到能混进母语者浑水摸鱼。
“你们谁都听不懂吧?这是当然的,因为你们谁都没学过俄语,尽管这句话的语法结构简单到极致。”莫向晚严肃地顿了顿,“一句俄语谚语,意思是别怕当傻瓜。”
思绪再度回到现实,心情宁静了不少。
那样一个温柔的人,世界总会不舍得他死的。
总会有办法的。
会的。
人真的可以改变过去吗?
甄巧读过不少时空穿越的小说,知道改变也许都有相应的代价。
尤其是《Steins·Gate》里,菲利斯改变了父亲的死亡,琉华改变了自己的性别——而如此蝴蝶效应的影响下,他们的伙伴真由理死去了,且不论如何挽救,永远都会因既定的命运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死去。
突然,一些破碎的句子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其中一句尤为印象深刻:改变过去是可行的。
甄巧忘记是从哪里看到这句话的了。但她莫名信服,竟无条件相信起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