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戈往上追,边追边拿剪刀“嚓嚓嚓”地剪他身上的衣服。
只见片片碎布如落叶般从树上飘下,那剑士刚逃到树冠顶部,身上已经一丝不挂,他只能像一只脱光了毛的猴子,蜷缩成一团躲在一树丫间不停地求饶。
树下男人们哈哈大笑,女人们纷纷红了脸低下头。
侯戈把手中剪刀插入皮鞘,飘然而下,稳稳地落在地上,气定神闲地走到被惊得目瞪口呆的杜里正跟前问:“里正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没——没了,没了,壮士好——好功夫!”杜里正说着,脱下自己的外套,让儿子扔给树上的剑士。
那剑士遮住羞处下得树来便要逃走。
“慢!”古壶大吼一声,这剑士吓得一下站住。
古壶走过来,踢他屁股上一脚说:“你刚才自报家门,说是绿林强盗,问你是否当真,你答当真,里正大人也说你所言当真,既然是强盗,岂能让你走脱?”
“杜叔,你是里正,比我等更知道王法,按律,请问民拿了强盗,该作何处置?”古壶郑重其事地问杜里正。
“这——这——”杜里正“这”了几声,只得说:“该扭送官府。”
“那就听里正的,我就把这强盗扭送县衙。”古壶拿着绳子就要捆这剑士。
“让——让我穿了衣服吧,求你了。”这人央求古壶道。
古壶没作声,杜里正忙叫儿子进屋取了衣裤出来,帮着这人在院子角落里穿上,古壶朝侯戈噜噜嘴,侯戈过去把这家伙捆了起来。
“杜叔,你看——”古壶看着杜里正,“照你的吩咐,我看着办,已经办到这儿了,你看还有什么要我办的吗?请尽管吩咐。”
杜里正一脸难堪:“没了,没了,都是我的错,我收回刚才的那些话,请古大夫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古壶走向刚才带他来的堂弟,从交给堂弟的包袱中取出一百贯钱过来,递给杜里正:“杜叔,对杜大娘的不幸,我深感哀痛,这点心意请你一定收下,请节哀!”
杜里正只得尴尬地收下这份礼钱。
“走,把这强盗押送县衙!”古壶一挥手,押着那剑士,带着古家人出了杜家院子。
古莉高兴地一手拉着古壶,一手拉着侯戈,蹦蹦跳跳地说:“二哥,你太厉害了!”
古壶欣慰地摸摸小妹的头说:“小妹,咱没事别惹事,但有事也别怕事,你的任务就是识字念书,干活做家务,快快乐乐地长大,以后有个幸福的家。”
“二哥的任务就是保护你,保护家人,让全家人过上安宁幸福的日子。”
说到这里时,再看看身旁的亲人们,古壶心中一股强烈的责任感与自豪感油然而生。
是啊!堂堂七尺男儿,如果连家人都保护不好照顾不好,何谈兼济天下,建功立业?
古莉又对侯戈说:“侯哥哥,你的大剪刀太厉害了!”
倒戈一拍腿旁的大剪刀:“小妹,以后没有人再敢欺负你,谁要敢,我就一刀剪下他的狗头。”
古莉又对古壶说:“二哥,你还有个任务。”
“哦——什么任务?小妹尽管吩咐。”古壶诧异地看着小妹。
古莉咯咯笑出声来:“还有个任务,给我找个二嫂回来。”
“人小鬼大!”古壶手指轻轻弹了小妹额头一下,这一瞬间,他突然想到到还在宁都的霞郡主,不由得心头一热。
可能吗?那——可能吗?他在心中问浮现在脑海里微笑着看着他的霞郡主?
他知道,自己是真喜欢上了那位千金小姐,可是——除非自己建功立业,与她站到同一平台上,否则,那不过一场白日梦而已。
由建功立业,他又想到将军的那封信,想到……
古壶一时想到了许多,多得心中有些乱。
是该想想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了,他在心中对自己说。
古壶和侯戈把那剑士押到县衙,县令一审,这家伙几年前还真当过绿林强盗,半年家前因与同伙闹矛盾,才开小差跑回家来当了地痞混混。
他与杜里正是远房亲戚,于是这次杜里正请他来想要挟古壶家,想要赶走古家一族,他便带了几个朋友前往杜家,帮着干这绑架之事。
县令审得详情,把这强盗押入牢中,又将杜里正传来,审明情况,打了二十大板,撤去里正职务。
县令要古壶当里正,古壶哪里能当这里正,说自己行医不住村里不能当,县令要他推荐个人,他便推荐了自己的伯父。
县令把古壶伯父传来,面试了一番,便任命其为坐尿坝里正。
处理完这番事宜,古壶在医馆贴纸告示,说自己要进山寻药,停诊两日。要侯戈看好医馆,他自己回到坐尿坝。
背个药篓,带着大个,古壶来到了坐尿坝后山上。
他此行并不真是为了采药,而是看能不能在这里做一件更大的事——开采铁矿。
对雷电集中的原因分析,再加上之前的之前的实际勘探,已经可以肯定这里富藏铁矿,而且是优质铁矿。
要是能在这里开采铁矿,甚至在这里冶铁,那将是一件何等巨大的事业,可能让他成为一方巨富。
可是他知道,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先不说开矿的冶铁投入巨大,单就要取得资格,就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因为朝廷控制,盐铁专营,这两项生意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
虽然希望渺茫,可是理想总还是该有的吧,万一实现了呢?
今日上山,就是为了再探山势,如果采矿,从哪里入手,路从哪里修。如果冶铁,冶炼场地建在哪里,如何招人,如何管理等等。
既然有了理想,就该有实现理想的具体谋划,不然理想也不过是梦想空想而已,还不如不想。
立在那根高高的“天香”旁,环顾四周苍翠的山峦,俯视着前下方庄稼茂盛的田畴在蓝天白云下一片勃勃生机,心中突然对这片土地生出无限的眷恋。
是的,这里有我的家人和亲戚,有属于自己的田地和房屋,我和亲人们不再是奴,而是这片土地的主人,这里就是我的家乡,就是我要的那个温馨的港湾。
“家乡”一词,让古壶心头一颤,何处是我的家乡?他问自己,那个曾经的世界曾经的家乡?还是这个生身的世界生身的家乡?
一瞬间,他自己也不能回答,他迷糊了。
“只把他乡当家乡!我是谁?——我从哪里来?”他仰望着苍天,喃喃自语说出了声。
“汪——汪汪。”大个仿佛听懂了他的话,看看他,又看看天,也叫出了声。
古壶一下搂过大修抱在怀里,心中一颤,两行热泪从脸颊滚下,落在仰视着他的狗脸上,这一瞬间,他看见大个的眼中似乎也饱含着泪水。
他紧紧地搂着大个,好像漂泊在大海上时,紧紧地搂着身旁的一块木头,想起自己来自的那个遥远的世界。
想起那个遥远世界里的那些越来越遥远的人,虽然正身处夏日正午的阳光下,可一丝孤寂的冷清还是如一条冰冷的小蛇般窜上心头。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此时此刻,他真正理解了这两人句诗的含义。
惆怅良久,脸上之泪已在微风中干去,他抹一把脸,大声对自己说:“既来之,则安之,就当是出远门打工来了,交通不便,一时难以回去。伤感有何用?只须往前走。”
他一下立起身,对着天空,对着苍山,对着田野声嘶力竭地大喊道:“走——啊——走——!向前走——啊——!”
“汪——汪汪——”大个也跟着他仰天长吠,仿佛也有一番感慨要发。
突然,他看见田畴中一条道路上,一人正策马朝他所在的这山头奔驰而来,调整超远狗视觉定睛一看,他认出那人正是侯戈。
古壶心下一惊,看侯戈急匆匆的样子,莫非又有啥事端?
“侯戈——我在这儿啦——”古壶摘下一截树枝摇晃着,大声喊道。
侯戈似乎听见了喊声,他勒马观望一会儿,再次策马到了山脚,然后牵着马沿崎岖山路朝他走来,古壶带着大个也赶紧往下走。
一碰面,古壶先把一个装水的皮囊递给侯戈,侯戈急急地喝了两口,说:“古哥,有人到医馆找你,说有重要的事。”
“我急急到家里,大娘说你上山采药了,现在那些药不是都买得到吗,你何必亲自上山来采药?”
古壶:“别说采药的事,说什么人找我?”
侯戈:“卢庄主,他还带来两男一女两人,那三人我不认识。”
“卢庄主?还带着两男一女?他们没说有何事?”古壶顿感奇怪。
我早已削除奴籍离开山庄,卢庄主为何又找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这老家伙找来没什么好事,难道削除奴籍的事有变?他心中升起一丝隐忧。
侯戈:“我问他们有何事,他们说我不懂,要见到你才说,请他们在医馆喝茶等你,他们也没坐,只说到镇上闲逛着等你回去。”
古壶牵过马:“走,即刻回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