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壶猛回头一看,天啊!
斜倚半靠的老太太竟然自己端过了床头的那碗荷包蛋,一手拿着筷子,正在吃呢,虽然手有些颤抖,可她还是把蛋喂到了自己嘴里。
要知道,她严重瘫痪,两个时辰前吃饭都还要人喂,现在却自己端起碗吃了。
惊叫之后的耿占马和他媳妇立在一旁,愣愣地看着母亲,还不时揉揉自己的眼睛,好像不太相信眼前所见是真的,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娘——娘你手能动了?你能自己吃饭了?你怎么做到的?”耿占马醒悟过来,终于问道。
“是吗?”老太太也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看着手上的碗,“我——我想吃这蛋就自己伸手来端了,我——我这是好了吗?”
卢勤激动得跳了起来,古壶也激动地看着老太太,他知道会有效果,可他自己也没料到效果如此快如此好。
古壶欣慰地笑了,心中升起从未有过的快慰和自豪。
大个也对着老太太,轻轻地叫了两声,好像是在向老太太表示祝贺。
老太太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了孩童般天真的微笑,从碗中挑起一个蛋伸向古壶:“大夫,你吃,你吃,你是神医,你吃。”老太太的手颤抖着,可那个蛋却夹得稳稳的。
“谢老人家,我吃。”古壶毫不犹豫地伸着脖子上前,用嘴接下了老太太筷子尖上的蛋大嚼起来,此时此刻,他心里的香甜,远超过这蛋的味道。
耿占马和他媳妇回过神来,扑通一声,双双给古壶跪下:“神医,神医啊!”
古壶忙不迭地把两人拉起来,看着老太太说:“现在还没完全好,我就守在这里继续治疗,三日之后,老人家应该能下床了,拄着拐能走动了。”
夫妻俩把古壶千恩万谢,立即收拾一间屋出来让古壶和卢勤住进去,又备来上好菜肴,还专门买了些猪下水煮好了款待大个。
这三天,古壶每天早中晚三次,给老太太针灸配合药物治疗,每一次都针对具体情况有所调整。
听说耿家来了个神医,街坊四邻都来看,看见耿家老太太果然能自己吃饭了,人们惊叹不已。
有人主动来找古壶看病,古壶利用给耿家老太太治疗的空闲,也给这些街坊们扎针开方,受到人们的一致称赞。
三日之后,老太太果然下床了,自己拄着双拐便能走动,古壶专门教了耿占马儿媳如何为婆婆按摩康复,说不出一个月,老太太的拐杖也能扔掉了。
古壶和卢勤要离开了,耿占马装了几十贯钱要给古壶,他坚决地拒绝了,说:“说好了的,一文钱不收,在你家吃喝三天,这便是诊费了。”
老太太拄着拐,带着一家大小亲自送古壶两人出门,早听说了此事的街坊们纷纷出来和耿家一起送他们,挤了满满一巷子人。
古壶在一片“神医”的赞誉之声中走到巷口,坚决辞谢了人们的继续相送。
到了大街上,卢勤得意地说:“这次呀,咱们又要誉满安宁府了,你真成了神医,找咱治病的人,还不挤破了头!”
“唉——”古壶虽然心中高兴,可他还是长叹一声,“再神也还是个奴啊!”
“哟——大个呢?大个不见了。”卢勤突然叫道。
古壶四下一看,还真没见到大个的影子,他一下子有些懵了。
这大个,时刻不离自己身边,就算远一点,也在自己视线之内,从不乱跑,怎么会一下不见了呢,是不是刚才人太多把他挤散了。
对大个的气味,古壶再熟悉不过了,他立即吸着鼻子,寻找大个的气味。
虽然在这满大街上,飘散的气味纷繁驳杂,千奇百怪,要寻到大个的气味如同大海捞针。可转了几个街口后,还是被他捞到了,如同在一团乱麻中,理出了他要找的那根细麻丝。
沿着这气味左穿右拐转过几条小巷子,又到了一条吃食店较多的街,他终于看到了大个,它正在一个小食摊旁啃着一根大骨头,它旁边背对着坐着一个人正在吃东西。
这狗东西,不但乱跑,还吃陌生人的东西,真该好好收拾一下了。
古壶心里想着,大步朝那边走过去,大个看见了他,丢下骨头朝他跑过来,它身旁那人也同时转过头来,古壶一下子愣了。
是卢安!
虽然原来黑瘦黑瘦,现在稍微有些白胖白胖,可古壶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个曾经的室友。
难怪大个在这儿呢,原来在卢家庄上他们住一屋时,大个跟卢安亲热得与跟他亲热差不多,原来是跟卢安跑这儿来了。
卢安不是在宫当太监吗,怎么跑这儿来了?古壶疑惑地大步走过去,一把抓住朝他快步过来的卢安:“卢兄,你怎么在这儿?大个又怎么会跟你在一块儿?”
黄安笑了:“你呀,口口声声说大个是你兄弟,你兄弟丢了你都不知道,我到平阳府找你,听说你已经走了,我一路打听到了安宁府,又四处打听寻找。”
“昨日听说有个姓古的神医治好了一个瘫痪的老太太,我今天便寻了来,正好看见一街的人都在送你称赞你,我就没过去打扰了,悄悄地拐走了你的大个,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我,果不其然,你这么快就找到了。”
“卢兄,你是特意来找我的?有什么事吗?”古壶有些诧异地问,太监出宫,应该事情不小。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玩了?我来找你玩啊,古兄弟,我现在必叫黄安了,进了宫改的名,原来卢安的‘卢’通奴仆的奴,现在黄安的‘黄’通皇宫的皇,我喜欢——你喜欢吗?——”黄安尖声尖气地说。
古壶瞬间感觉自己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这家伙,原来是个粗皮糙脸苦力汉,把那东西一割,这么快就成了个细皮嫩肉、不男不女的怪物,荷尔蒙的力量真是太厉害了,不,没有了荷尔蒙,真是太不厉害了。
古壶虽然心里不喜欢黄安现在的模样,可毕竟是同窗室友,且这个人除了精于算计,心眼儿还不算坏,也很能干,所以他并没把心中的嫌弃表现在脸上。
“喜欢喜欢,这黄也是飞黄腾达的黄,真是太巧了,怎么在这儿遇到你?我还说大个怎么跟陌生人一块儿?原来是你这老朋友,他乡遇故知,真是太好了,走,找个地方,你我兄弟好好喝一杯。”
虽然觉得变了肤色改了名的黄安怪怪的,可古壶还是很高兴,拉起黄安就走。
“好,我们兄弟俩痛饮一场!”黄安也激动地说。
古壶叫随后赶来的卢勤带上大个先回去,他便跟黄安一起找了家上好的食店,要了个单间,喝起酒叙起旧来。
“卢——不,黄兄,一别一年多,在宫里,还过得好吗?宫里有人欺负你吗?你走后,兄弟我时常想起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怪想你的。”
古壶举起酒杯,说着说着只觉鼻子一酸,眼睛湿湿的。
黄安跟古壶碰了碰杯,一口吞下杯中酒,眼里也闪着泪花:“谢兄弟挂念,我过得怎么样你不知道,可你过得怎么样我却知道。”
“你的名声都传进宫里了,说有个游医古大夫,不但医术了得,还是铁齿铜牙,一个人把三郡十八县的风流名士说得哑口无言。”
古壶笑了,谦虚地说:“是有这么回事,可没有传闻的那么神。”
“我在宫中还过得去,虽然也是当奴,可跟在山庄上完全不一样。我先干杂役,后来到了皇后的东宫,最近又被要到了王府,你猜我现在伺候的是谁?”
“谁?”古壶怎么猜得到。
“一个你认识的人?猜?”黄安神秘地伸出一根手指。
“我认识的人?”古壶更加猜不出了,“宫中、我一个人也不认识啊?”
“霞郡主!”黄安桌上一拍。“就是当初送你玉的那位小姑娘,你能说你不认识她吗?知道吗?小姑娘现在长成个大美人儿了。这次来啊,是奉郡主之命专门来找你的。”
“专门来找我?为了做奇物之事。”古壶这才想起答应郡主的第两月做一件奇物上供这事,原以为郡主只是一时兴起,做那蓬莱鸟给哄哄就得了,没想到这还真成了脱不掉的徭役了,这还派人亲自找上门来了。
“正是!”黄安便说了郡主想要另一件奇物之事,并说郡主要他在这儿守着,亲自把器物带回去。
“钱我已带足,需要买什么材料兄弟你只管说,我给你当帮手打下手,尽快做好带回去向郡主交差。”
“唉,郡主也玩不了几年了,听说王爷已经把他许与中书令何大人的二公子何子高,中秋日便要举行订亲议式。”
黄安说这话时,举着酒杯却没动,目光落在古壶脸上。
“噢——?这么快?”古壶心中一动,想去了他当初大声喊出的那句话——“我要娶了你!”同时还感受到了此时此刻正戴在自己身上的那块玉。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心中自己给自己一丝冷笑。
“你笑什么?”黄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