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强听得这话,像小孩般乖乖地闭上双眼,想象着自己正躺在冬日的暖阳下,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如此听这个丑妇的话,也许是对睡眠的渴望。
他感到瞌睡虫嫂摸索着靠近过来,在他的后脑勺和太阳穴上涂抹了一些滑滑的药液,十个手指在他头上游动按摩起来,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我是瞌睡虫,我带你去瞌觉,我是瞌睡虫,我带你去睡觉……”
高强听得瞌睡虫嫂轻柔的声音重复着在耳畔回响,这声音就像是在唱歌,就像春风吹过,温暖而舒畅,像母亲在对摇篮里的孩子唱曲儿。
十个手指从头部游到肩部到背部,那柔柔的手指所到之处,如有一条条小蛇在筋脉里缓缓游动,所到之处,筋骨瘫软下来——血脉通畅起来——
在一声声“我是瞌睡虫,我带你去睡觉”的循环呼唤与唱诵中,高强感觉倦意如油浸上身来,睡意如雾漫进脑来
……
高强醒来时,发现布帘后透进微光,自己仍在虎皮榻上盖着被子,屋内没有其他人。
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痛快地叫了声“啊——妙!”
门外立即进来一侍女,高强问:“现在什么时辰?我睡了多久?”
侍女笑着答道:“恭喜大将军,你从昨日下午到今日午时,睡了整整十个时辰。”
“哈哈——十个时辰,我睡了十个时辰,啊——好!妙!来人啊!”高强大叫。
外面立即进来一人,是大将军府的管家,高强大声说:“立即准备酒菜,十个时辰啊!本将军睡饿了,要好好大吃一顿!”
“还有,把瞌睡虫嫂和那小姑娘好好安顿在府中,以后随时听命,助我睡眠,要重赏她们,李道长也要重赏!马上去办!”
“遵大将军命!”管家应着退了出去。
……
李道长领了一大笔赏钱出了大将军府,回到城中的道观。
当天晚上,李道长来到了民鑫商社分社找到田掌柜,把十龙嫂进大将军府的情况一说,田掌柜高兴地说:“这根暗桩算时埋成了,我这就给古大人飞鸽传书。”
古壶收到了文先生拿来的田掌柜传来的密信,这密信是用盲文写的——“十龙嫂治高强失眠症有效,已受赏安顿于大将军府中。”
“好!”古壶双掌一击,激动地站起身来,“文先生,请你把现在我们面临的情势捋一捋,我们分析分析。”古壶踱着步,手上熟练地旋转着天机牌。
“是这样的。”文先生拇指和食指捋了捋自己下巴,虽然无长须捋,可这一动作似乎是在捋捋头脑中的思绪,文先生开始分析起来。
首先,天长高强一方,拥有十万雄兵,去年刚大败大宁占领过大定州,其官兵骄横不可一世,根本不把我们大定州放在眼里,其民间百姓也认为大定州是他们旁边的一块肥肉,可以随时取食,兵强民骄,此为高强之优势。
其次,高强一方亦有劣势而不自知,从商社传来的情报显示,包括高强在内的一群高级将领,沉溺于我们送去的四季贡酒,嗜酒成瘾,享乐成性,不但意志被消磨,而且身体也渐渐被喝垮,高强患失眠症便是典例,身陷险境而浑然不知,这是敌放最大的劣势。
在我一方,正规军力只有五千人马,且老弱不少,战斗力不强,官兵对天长兵有贯惧感,缺乏战斗力和战斗意志,此为我方劣势。”
我方优势有三,其一,随着土豆种植和商业繁荣,大定州这一年多来经济发展很快,百姓已无温饱之虞,如有战,后勤粮草供应充裕。
其二,我们暗中训练的民兵人数已近三万,战斗意志坚强,战力日渐提升。
其三,我方通过商社在天长建立的情报网已完善,敌方军政民情信息尽在我方掌握之中,尤其是高强身边安插间人的成功,日后获取的情报可能对战局产生关键作用。
其四,此前我们已在刘争将军中配备了重型步兵驽,现在工坊在黑土社高级工匠的指导下正在制作世间绝无的独门武器,此武器一旦成功,在未来战场上将发挥出奇制胜的决定作用。
“以上简而言之,大人指教!”文先生说罢看着古壶。
古壶停止踱步,“啪——”一声把天机牌按在文先生面前的案上:“好!先生条分缕析,敌我双方各自优劣一目了然,高强狂徒等着瞧,我们一定要让他看到一出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好戏!”
“砰砰砰!”古壶和文先生正要接着议事时,门被急急地敲响了。
听敲门声似乎有急事,古壶几步过去开了门,是十口,“大人!不好了!”十口急急地说,“工匠坊来人急报,二道毛受伤了,生命垂危,现正在回春诊所抢救。”
古壶大惊,前天他刚去过二道毛主管的工匠坊,这小子生龙活虎的,怎么突然就生命垂危了呢?
古壶急急地吩听十口:“快,带上我的医药箱,叫上候戈,去回春诊所!”
三人急急地赶到回春诊所,一看二道毛的伤势,古壶倒吸一口冷气,人已昏迷,浑身是血,腹部一个洞,小肠流了出来,诊所大夫正脚抖手抖地接缝断了的小肠。
“什么东西把他伤成这样?”古壶问立在一旁浑身颤抖的工坊鲁掌柜。
“耕播机!”鲁掌柜附耳对古壶小声说,“他非要亲自试试不可,一不小心就——”
一听是耕播机伤的,古壶不再言语,他赶紧帮着诊所大夫清理缝合伤口。
缝完伤口后,诊所大夫对古壶作揖道:“大人,我知道你才是真正的回春妙手,你看这——”
古壶拱手道:“要不是你抢救及时,我手再妙也无力回天,放心,我们马上带他走,诊费也不会少你的。”
大夫忙拱手道:“大人误会了,诊费我分文不收,只愿这位小哥早日康复。”
古壶叫侯戈和十口找来马车,小心翼翼把仍处昏迷中的二道毛弄上马车要回府衙,古壶对鲁掌柜说:“烦请鲁掌柜到府衙一叙。”
鲁掌柜远礼道:“遵命,我也有要事欲向大人禀报。”
一行人回到府衙,古壶命人收拾出一单独房间,让专人照顾二道毛,然后,把鲁掌柜单独叫到自已书房。
“大人,把二道毛伤成这样,我向你请罪。”鲁掌柜一进门就要给古壶下跪。
“使不得使不得!”古壶忙拦住鲁掌柜,“既便你有过错,我相信你也不是故意为之,我不会责怪你。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唉——我难辞其咎啊!”鲁掌柜懊恼地长叹一声说。
原来,鲁掌柜本为王羲之黑土社的人,三月前,他奉王羲之的命令,带领一批木工匠人在木工坊制作耕播机。
这耕播机是古壶和五羲之亲自商议之后确定的一种机械,其原型是一种重型连驽机,是数代墨家工匠心血的结晶。
此连驽机由五名士兵联手操作,能连续发射长八尺重五斤的弩箭,普通弓箭的有效射程不过四五十丈,而这种重型连弩的有效射程可达一百二十丈,只要有足够的弩箭,它能不停地连发,是远距离杀敌的可怕武器。
可是,黑土社工匠设计的这种连弩也有个致命的弱点,即笨重,机动性差。
古壶由其射程远的特性,联想到坦克和装甲车,他灵机一动,向王羲之建议把这种连弩设计在由牛拉的车内,由车轴的转动带动连发机构。
车内可储更多的弩箭,给车外壳和牛身体做好防护,这就是一辆装甲战车,一人架车,一人装箭,一人瞄准发射,三人便能开出一辆战车。
王羲之对此建议大加赞赏,黑土社的工匠很快就设计出这种新式战车,为了保密,战车的基础构件设计了另一个功能,平时可耕地和播种,名叫耕播机,可交由农夫使用,需要时,只需不到一个时辰的改造,就可变成一驾所向披靡的战车。
耕播机的设计制造由鲁掌柜负责,所有原材料的供给保障则甴二道毛负责。
一个时辰前,二道毛带人送材料去鲁掌柜的工坊,看了初步成型的原型机,非常好奇,趁工匠们休息吃饭时,他上去捣弄起来,不料被那些复杂的机关卡住,一段尖木头刺进了其腹内,幸好被人发现,及时送到诊所,否则,早就没命了,鲁掌柜赶紧派人到刺史府请古壶。
“古大人。”鲁掌柜向古壶深深一躬,“二道毛为工坊日夜操劳,费心费力,却在我处受此重伤,险些丢了性命,我有负将军和大人所托,深感不安。”
“不——不!”古壶摆手道,“二道毛受伤是因他不小心,他已无性命之忧,来年开春又能活蹦乱跳了,鲁掌柜也不必过于自责,你只要成功制作出这耕播机,就没负将军和我,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做出第一辆样机,让我大开眼界?”
“最多再过半月!”鲁掌柜肯定地说,“到时恭请大人查验。”
“好!我等着半月后看看这世间奇器!”古壶击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