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腊日

付连川脸色惨白,两眼如要死的鱼眼看着古壶:“刺史大人,你不杀人比杀人还狠,你还是杀了我全家吧,求你了。”

古壶幑笑道:“杀了你,你下辈子不一定能做人,我这是让你这辈子就重新做人,这全是你自己的功劳,不用谢我。”

“把人带下去,照所判执行!退堂!”古壶高喊一声,离堂而去,心情愉悦,总算开了个好头,接下来的很多事就好办了。

接下来,古壶命令把付连川一案的情况以告示形式公之于众,同时以公文形式通报各郡县,要求各郡县以此为例严格清查各地大户的偷逃国税情况,主动申报并补缴税赋者轻责,瞒报被查出者严惩。

旬日之间,新任大定州领兵刺史古壶古大人的名声,风一般传遍大定州,有偷逃国税的大户们谈之色变,纷纷申报补缴,都说这刺史大人是活阎王,不补缴过不了他这鬼门关。

已经守法依律缴纳税赋者和万千黎民,则拍手称快,说这刺史大人是铁面菩萨,为国为民不惧权势。

到腊月初六之前,各郡县缴纳的税物尽皆入库,古壶兑现了给大定州所有官吏薪俸加倍的承诺,每位官吏收到的俸禄中,都附有一纸,上面写着这样四句话。

“薪俸一文不少,政事一件不惰,若有贪赃惰政,依法一律严惩。”

大小官吏们又喜又惊,喜的是在被天长劫掠之后,自己的薪俸还能加倍,惊的是在古壶这样一位怪异莫测胆大包天的刺史手下为官,真是如履薄冰,若有差池,就会落进刺史大的冰窟窿。

腊月初八是“腊日”节,这一天,民鑫商社在各郡县的新开张的近四十家分社同时向无家可归者施粥一月至正月初八。

腊日这天,定州百姓依“腊鼓鸣,春草生”之说,城乡民人敲击着腰鼓,有的戴着怪异恐怖的面具,有的扮成大力金刚士,四处游行,用这种方式来“驱邪逐疫”。

定州城内又是施粥又是“驱邪逐疫”,百姓们心念着,今年才被天长兵劫掠过,来位新刺史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人们也想借此机会除除秽气,提提人气,因而城内大街小巷人头攒动,反而比往年热闹。

古壶和文先生、侯戈、定伯、十口五人身着便装上街看热闹。

古壶看着欢愉的人群,看着奔跑嬉闹的孩子,看着人人脸上的笑容,他真心希望这份欢欣与喜悦能永远出现在人们的脸上,而不只是在这一天。

“通通通——”整齐响亮的鼓声从背后传来,回头一看,古壶一下呆了。

只见一群打腰鼓的人边批边跳行来,腰鼓队前方有几个头戴“胡公头”面具的人在跳着,他们后面,八个人抬着一个近两丈高的纸扎的怒目金刚力士。

让古壶惊呆的不是这高大的力士,而是这力士胸前两列大字——

“大定州领兵刺史,驱邪逐疫除恶人。”

“这——”古壶指着金刚力士,小声对身旁的文先生说:“我什么时候成了金刚力士了?”

文先生看看古壶看看金刚力士,微笑着小声说:“你别说,还真有些像。”

古壶让定伯和十口两人继续逛,采买些年货,他和文先生和侯戈直奔定州城最有名的酒楼“聚贤楼”而去,那里有着名的美酒——“开眉钥”。据说喝了这种酒的人都会眉开眼笑,这酒是开眉的钥匙。

正逢腊日,酒楼座无虚席,三人好不容易得到二楼上一个不干起眼的角落。

伙计上了几样菜和一壶酒,古壶倒出一杯一闻,情不自禁地赞道:“好酒!”,三人各自一杯下肚,古壶小声问文先生:“先生以为这酒送给天长的红胡子大将军高强如何?”

“好,这酒美!送给红胡子正合适。”文先生点头微笑道。

“真要给天长人送酒去?”侯戈不然地看看古壶又看看文先生。

古壶:“当然,我当众答应过他的,每一季给大将军进贡美酒,春有春酒,夏有夏酒,秋有秋酒,冬有冬酒,不能食言。”

“对那帮恶狼也如此信守承诺,古哥你也太——”侯戈不快地说。

“太窝囊了是吧?”古壶看着侯戈。

“不不。”侯戈赶快摆手,“我可没说你窝囊,是我——我替你太憋屈。”

古壶笑道:“先不憋了一肚子气,以后哪儿找气来撒呢?定了,就这酒,文先生安排顾三,今日便买好一百坛,年后我亲自给高大将军送去。”

一壶酒,三人只喝了半壶,剩下半壶连壶一起买了再买半壶酒装满,带回去给定伯。

三人回到府衙时,定伯和十口早已回来,古壶把酒给定伯,定伯笑了:“正好,你这酒可以换一封信,刚收到的,老家坐尿坝来的。”

定伯高兴地取来信交给古壶,古壶一看那娟秀的字迹就知道这信是小妹古莉写的,他把自己关在书房,读起了信。

小妹说,家里一切都好,老小均安康。听说二哥当了大定州刺史,全坐尿坝人纷纷到家里来道贺,族长大伯一高兴,由古氏族人办了酒席,请全坝乡亲大吃了一顿,人们像过节似地欢乐了一天。

小妹说,矿山铁石经营红火,坐尿坝和周边从坐尿坝买了土豆种去种的地方,今年都土豆大丰收。

十里八乡再没有忍饥挨饿吃不饱肚子的人了,走到哪里都能听见人们念“古大人”的好,小妹说她听见那些赞美二哥的话时,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最后,小妹说,她已经能独立给病人看病了,师父建议她以后专攻女科,她想以后在宁都城开一家女科诊所。

信的最后,是小妹画的一个捉蚂蚱的可爱的小男孩,旁边还写着“侄子。”

古壶看着纸上画的侄子,立即想到自己远在宁都城的儿子和妻。

“想得家中夜深坐,还应说着远行人。”古壶突然想起这两句诗,坐尿坝的家人在说我,宁都的妻儿应该也在说我。

那——那边呢?那无限遥远处的那位母亲那位姐姐呢,你们也在说我吗?

古壶想到这里时,突然感觉有两颗泪珠从冰冷的脸上滚过,烫烫的。

喝盏浓茶,驱走孤闷的心绪,古壶独自来到后院药苑,捣鼓着那些药坛药罐直到深夜,才回房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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