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壮美日出,将军豪情

古壶一翻身爬起来,轻轻走到将军身旁,将军回头对他轻轻一笑,并未言语,又把目光投向远方。

古壶也极目望去,只见自己身处的这青玉峰,虽不是最高峰,却也是高峻突兀,岿然屹立于群峰之上。

再环顾四周,峰峦叠翠间,远山近岫在霏微烟雾中时隐时现,仿佛在与清冷的晴空之中飘过的些许白云玩着躲猫游戏。

东方一处微凹的山巅比别处更亮一些,显然那是太阳将要升起的地方,颇像一个老人微凹的嘴形,山巅之上的几片白云在那里徘徊,就像几位身着白衣的美丽侍女在等候着太阳主人的到来。

将军静默凝视着,古壶也无言地眺望着,静静地等待着那一壮丽的时刻。

终于,那些徘徊的“白云仕女”渐渐红了脸,羞涩地向后退着。

缕缕金光如万千金箭般从山巅射出,随即,披着万道金光的太阳缓缓地从那如老人嘴的凹巅处升起,像大地老人正在慢慢地吐出一个耀眼的金蛋。

红日越爬越高,终于摆脱山巅的最后一丝束缚,像调皮的小孩般对着苍茫大地欢笑着,把温暖和欣悦洒向人间。

绵延群山顿时披上一层金纱,云蒸霞蔚间,大地一片祥和壮丽。

“伟哉!壮哉!大美哉!人间!”将军突然大声感慨道。

古壶也为眼前的景象震撼,这一瞬间,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自然的伟大和人类的渺小,情由心发,感从中来,他感慨地吟道:“青山依旧在,几度旭日红。”

“什么——你说什么?!”将军突然转身,一把抓住古壶的双肩。

此时此刻,古壶看见将军的眼里闪着泪光,同时一脸的惊奇与不解。

“青山依旧在,几度旭日红。”古壶重复了一遍。

他也是一时有感而发,只因为现在是日出,于是他把那两句名闻后世的“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篡改了两个字,把“夕阳”改成了“旭日”。

“青山依旧在,几度旭日红——青山依旧在,几度旭日红。”将军反复地吟念着这两句诗,之前眼里闪着的泪光忽然化作两道热泪,涌泉般顺脸颊奔涌而下。

古壶此前从没如此近距离见过一个大男人泪水长流,何况是他崇敬的书圣,他一下被将军的神态吓着了,局促地问:“将军,对不起,我说错了,引将军伤怀了。”

“不!”将军放开他的双肩,激动地说:“你这两句诗太好了,道出了宇宙洪荒,道出了人间沧桑,是我听过的最为悲怆入心的诗句。”

“兰亭奴啊兰亭奴,你哪里是奴啊!你分明就是个大诗人。”将军摇晃着他的双肩。

“我——我——不,将军,这不是我作的诗,是别人作的。是我在一本书里读到的,什么书我记不得了,此时触景生情,我便偷了来,还篡改了它。”

古壶脸红得像刚下蛋的母鸡,当着如此真性情真情怀的将军,他觉得再说这诗是自己做的,那简直就无耻得没有人性了。

所幸此时红日映照,可能脸红不太明显被看出,但他还是感受到了脸旁像有个烙铁般发烫,像做了贼被人当场抓住似的。

“不是你做的,那是谁作的?什么书?”将军放开他的肩,疑惑地看着他。

古壶怔了怔:“我真记不得是什么书了,是一本杂书,作者好像姓杨——杨什么,记不得了。原诗是这样的”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我觉得这诗词写得特别好,所以记住了它。”古壶多次唱过这歌,记诵得还算顺畅。

“哈哈哈——”将军大笑着,“唰”一地下,猛然抽出佩剑,立即舞了起来。

“滚滚长江东逝水……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将军边舞剑边吟诵着这词,将军竟然只听了一遍便记得一字不差,他边舞剑边呤诵了两遍,仍然没有停下。

第三遍不是吟诵,而是大声地唱了起来。

古壶虽然从未听过将军唱的这曲调,可是他觉得这曲调比自己原来会唱的曲调更好听,更加切合词意。

将军的声音清亮高亢,配上将军长衣宽袍和寒光闪闪的宝剑的舞动。

剑锋与词意水乳交融,歌声与舞蹈天衣无缝,再以旭日霞光下的,四周薄雾缭绕的群峰为背景,清风捧送着清歌回落在山崖间。

一股凌厉悲怆而又慷慨激昂之气从胸中窜起,古壶一时间被眼前的有动有静的画面和穿透灵魂的歌声感动得热泪盈眶。

这是他有生以来从未感受过的、莫名的、异常强烈的感动。

他不知道感动他的究竟是什么,可是他知道,这是一种美,一种来自人与自然的、穿越时空的、照亮灵魂的美。

将军伴着歌唱的剑舞,越舞越快,越舞越有阳刚之气,剑锋带起风,风声伴歌声,歌唱也越来越快。

古壶看得出,将军非常喜欢这首词,他已经完全沉醉在这歌与舞中。

古壶不得不佩服这个时代如将军等人的文武修为与名士风流,这种风流才情绝非凡夫俗子所能有的,这才是真正的,当之无愧的高大上,这才是自己的超级偶像,当这样的人的粉丝也是一种荣幸。

“你要干什么?!”古壶正对将军的风流倜傥佩服得只差五体投地时,将军的剑突然剑锋一转,剑尖直指他的咽喉,距离不过三寸。

古壶大吓,瞬间脸色刷白,惊恐地看着将军:“将——将军,我——这——?”他语无伦次,浑身发抖,觉得自己魂都不在了。

将军微微一笑,手腕一抖收回剑,再将剑收回入鞘。

“别怕,我是想问,如果去除了奴籍,你要干什么?有什么打算吗?”将军拍拍他的肩,和颜悦色地说。

“啊呀!将军,我的大将军啊,你差点把小人吓死了,胆都吓破了!”古壶回过神来,拍拍差点软得支撑不住身体的大腿,又深深地向将军鞠了一躬。

刚才他完全沉醉于将军的歌舞之中,完全没有防备之心,要是将军那一剑真是刺他,他此时已经魂飞魄散了。

如果他早有准备,将军这一剑他还是能躲开的,将军这玩笑开得太大了。

“大丈夫,死亦不惧,何惧一剑?刚才并非要刺你,只是剑路恰好至此而已。”将军再拍拍古壶的肩抚慰他。

“你刚才念的这首诗实在太妙,本将军回去后定要写出来挂于书房,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如果去除了奴籍,你要干什么,”

一听这话,古壶心中窃喜,看来这事有戏。

他想了想说:“实言相告将军,我现在心中的梦想,就是脱去奴籍,做一个自由自在之人,至于脱去奴籍之后要干什么,我还真没有好好想过,可能,此生也就是当个好大夫吧。”

他边说边向前走几步,把目光投向远方的云雾,他真没骗将军,他说的真是实话,他现在一心想的只是要脱离奴籍,以后怎么办,要干什么,他还真是雾一般的迷茫。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也许是面对这陌生的天地,感慨自己的孤独。也许是天边的日出让他想到远方的亲人。触景生情,有感而发,古壶竟然脱口而出这几句诗。

同时,当真“怆然”地流下两行热泪,山风一吹,脸上冰凉冰凉的。

他刚吟完这四句诗,胳膊便被将军一把抓住,将军直直地看着他,惊疑地说:“没想到你才高八斗,竟有如此才情,世上哪有你这样的奴?!”

“将军是如何看待奴的?”古壶拭去泪水,直直地看着将军问,他真想知道在这大偶像的心目中,奴是一种何等角色。

将军凝视前方极目远眺,仿佛在看着另一个更大的世界,片刻之后,将军缓缓地说:“追根溯源,奴无不过来源于战争、犯罪、贫穷。此三者,乃人间之疾,你作为医者,你曾言‘但愿世间人无疾。’”

“《礼记·礼运》大同章云: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而我,无论作为将军还是作为文士,也有一个梦想,那便是让这人世间,让这苍茫大地上。”

“处处鲜花盛开而非烽烟四起;人人友善相处而非作奸犯科;户户丰衣足食而非饥寒交迫。”

“若是真能如此,自然众生平等,天下无奴。我此生所为,为此奋力而已。”

“好!”古壶击掌赞道,“好一个众生平等,天下无奴,将军胸怀天下,心念苍生,令人感佩。”

古壶也知道将军所述是一个美好的世界,可要让世界如此美好,何其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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