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看见扫完了地的那个小和尚正在树下打盹,他立时有了主意,忙从皮囊里取出鹅毛笔和纸写了张小纸条,装进一个截小竹管里,用封泥封好。
这些东西都是原来在坐尿坝时,他和古壶用信鸽传信时用的,一直放在皮囊里,罗三棒从坐尿坝带来的信鸽刚来横头县还不能用来传信,现在只有请这和尚帮忙了,也不知人家愿意不愿意送这信。
侯戈来到打盹的小和尚面前,小和尚突然抬眼看着他:“施主还有事?”
侯戈指着地上问:“我刚才看你扫地时,就像在地上写大字,你喜欢写字吗?”
小和尚:“是的,我是在用扫帚练字,我没有那么多纸和墨。”
一听这话,侯戈心中踏实了,他出示那小竹筒说:“小师父,我想请你帮个忙,骑上我的马,帮我把这个信筒送到县城新开的王记文宝斋。”
“我在这里面写了,如果你今天把这信送到,文宝斋的掌柜会送你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你愿意帮我吗?”
“新开的王记文宝斋?是王右军开的吗?”小和尚眼睛一亮。
“正是,你喜欢王右军书法?”侯戈笑问。
小和尚兴奋地说:“我在梦里都在练王右军的行书,我没钱买王记的文房四定,要是能得到一套,那太好了,我愿意替你送这信。”
没多大会儿,一个小和尚策马离寺而去。
寺内,侯戈继续远远地隐蔽地盯着那两个人。
天黑不久,县衙内的古壶正在思虑那五对信鸽该安顿在县衙还是安顿在文师贤的文宝斋里时,文师贤匆匆来了。
“古大夫,这是侯戈让一小和尚送来的信。”文师贤也不多礼多说,直接呈上侯戈送来的信。
古壶看了这信,兴奋地说:“跟着艾三的人,很可能就飘叶,但是还需要确认,游徼刀风伤已无大碍,他跟飘叶交过手,我让他立即带人去油麻寺辨认,要真是那飞贼,立即抓捕。”
“不,不能操之过急。”文师贤摆手道。
“哦——文先生还另有他策?”古壶有些诧异地看着文师贤。
文师贤:“是这样的,今天二道毛探得多条消息,我根据二道毛那些消息来看,飘叶打伤刀风那次,他来县城,是因为这飞贼是看上了西城门边一个姓杨的年轻寡妇,而且这城内另外还有飘叶的同谋,在帮他要弄到这个寡妇,但是没得手。”
“那寡妇我见过,的确长得貌美如花,丰韵有致,在横头县,还没见过比这更好看的女人。我想,这采花之人恋美成癖,要看上了心仪之人,决不会轻易放弃,飘叶这头次没得逞,必定还会有再次。”
“我们放出风去,就说飞贼武艺太厉害,县衙官差太无能,拿飞贼没有办法,这事不了了之,我们外松内紧盯紧了。”
“待飞贼再次来县城要去采那寡妇时,来个人赃并获一举捉拿,连同跟飘叶勾连的人一起挖出,古大夫以为如何?”
古壶一拍大腿:“文先生说的有理,好,就这么办!”古壶心里升起一丝欣慰,这文先生的确有真才,看来找这人真找对了。
文师贤走后,古壶让十口去把请刀风。
刀风很快就到了,进门便问:“大夫,深夜叫属下来,有何要时,尽可吩咐。”
古壶拍拍刀风的胳膊:“伤好得怎么样了?”
刀风身子一挺:“多谢古大人的奇方,我又可以舞刀弄枪了。”
“好,今夜就行事。”古壶把侯戈探得消息要人确认的事一说,他要刀风带几个精干手下秘密地星夜前往油麻寺,如果真是飘叶,就悄悄地盯死了,有消息及时派人回报。
“大人放心,要真是那贼,这次拼了命也要把他捉住。”刀风摩拳擦掌。
古壶说:“不,你不要急于动手,我们这次这样——”古壶把跟文先生商议好的办法告诉刀风,刀风抱拳:“遵大人命!”
刀风走后,古壶立在院中看了好一会儿的星空,这一次要是真捉住这个飘叶,对上对下都有一个好的交代,对以后的治理也开了个好头,但愿能成功。
第二天上午,刀风的人带回来消息,跟艾三在一起的人的确是飘叶,侯戈和另几名游徼已经秘密地盯住了二人。
古壶跟文师贤一商议,两人决定着便装,去杨寡妇家附近查看一下地形情势,如果飘叶真来了,该如何布控捉拿。
在到了西城门附近不久,文师贤悄悄指着远处一个提篮而过的女人对古壶说:“那女人就是杨寡妇。”
古壶用他那狗目力看过去,这女人果然人才身材俱佳,是个让男人看一眼就不能忘记的女人,他相信飞贼飘叶更是丢不下这女人。
看了杨寡妇家的房子和周围的环境,古壶心下已有了设伏的方案,他相信,捉到飘叶的日子为期不远了。
不料,仅过了一天,刀风的手下带来消息,艾三回了家,飘叶独自一人策马离开了油麻寺,朝远离县城的方面去了,看样子是要离开横头县,问要不要立即捉拿。
古壶回信,刀风带人回衙,侯戈带一个信差,继续秘密跟踪飘叶,只跟踪,不要打草惊蛇。
这个狡猾的飘叶,难道他放弃了这个美丽的寡妇?古壶心里也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不过,只要他被侯戈盯上了,他迟早跑不掉,即使在外县被侯戈抓住,这功劳仍然是我横头县的。
如此一想,他心下稍安。杨寡妇这边,现在还不能放弃。
刀风回来后,立即照古壶的吩咐,在扬寡妇家周围安排了密差,守株待兔。
接下来一连三日,杨寡妇家平安无事,而侯戈那里也三日没有一丝消息传回。
刀风急躁得一天往古壶这里跑几趟,古壶心里也着急,这侯戈一去杳无音讯,是跟到远方去了,还是跟丢了?
第四日上午,文师贤突然来了,说二道毛带回一张侯戈派人传来的纸条,古壶一看,写的是“信差在邻县患病暂留,我已密跟飘叶回到横头县城,不要找我。”
邻县?回到横头?古壶明白了,这飞贼是离开了横头县,可到邻县转了一圈又转回来了,也许是为了试探有没有尾巴。
而侯戈的跟踪,一定非常隐蔽,没让飘叶发现,不然这飞贼也不会回到横头,看来他真是丢不下这个寡妇。
来了就好,我这里正等君入瓮呢,古壶右拳一下砸进左掌里,立即叫来刀风,把情况说明,再次商议了更严密的布控方案。
大半天过去了,杨寡妇家一切如常,古壶知道,丑恶之事总是发生在见不得光的地方,飘叶应该在晚上有所行动。
夏日的夜迟迟不肯降临,古壶吃了晚饭,便在院子中踱起步来,边慢走着边伸胳膊踢腿活动筋骨。
他已经作好了打算,今夜要是有必要,他会亲自动手,虽然自己没有轻功不会檐走壁,可只要那贼落在自己面前,也不会让他轻易走脱。
夜幕总算姗姗拉拢,古壶和文师贤从小巷抄近路来到了事先安排好的,离杨寡妇家只一街之隔的一户人家的楼上。
从窗上的布帘缝中仰望出去,一轮明月已悠然升起,高挂在空中,正把它银白色的月色轻柔地洒向大地,朦胧的月色中,散去了白日喧嚣的古城如处子般安静下来。
这是个浪漫的月夜,古壶在心中感叹,采花贼应该也更能感受到这份上天赐与的水性之夜,更想找个地方找个人发泄一番。
古壶两个手指轻轻地挑着布帘边沿,看着对面扬寡妇家透出淡黄油灯光的窗户,静静地等待着。
月华如练,静静地铺在倾斜的街坊屋顶之上,扬寡妇家家糊着白纸的窗棂上,透出一个女人与一个孩子的剪影。
这是扬寡妇和他四五岁的儿子正在玩翻花绳游戏,母子俩在一桌两旁相对而坐,一大一小两人双手挑过去翻过来,一会儿孩子仰头大笑,一会儿母亲吻吻孩子的额头。
古壶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心中怦然一动,在他的两个世界的童年记忆里,都有过与母亲翻花绳的游戏,只不过一位母亲用的是彩色腈纶涤纶的毛线,一位母亲用的是土纺棉线。
月色与温馨画面勾起的思乡思亲之情刚从心头如雾般泛起,古壶随即感觉到了这种心绪的不合时宜,自己目前要做的,是守株待兔,将飞贼捉拿归案。
古壶拍拍自己的脸颊,要驱除溢出的思绪。
“古大夫,你是不是困了?”身旁的文师贤小声问,“你要是困了,我盯着,你先眯会儿,这飞贼,就算今夜要来,估计得等人们都睡了,后半夜才来。”
古壶:“按理说是要等夜深人静时才来,这会儿很多人都还没睡,对面那母子俩正在——”
古壶话还没说完,突然发现不对劲,对面扬寡妇家窗户上刚才母子俩玩游戏的影子此时变成了两人都一动不动地地爬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