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你没事吧?”古壶跳下马来,扶起村姑问。
“有事!你看这还没事吗?”村姑生气地甩开古壶扶她的手,把自己的手掌伸到古壶面前。
“你是怎么骑马的?长眼了吗?也不看看有没有人只管瞎跑,你骑马的就了不起啊?也要来踩踏我们这些小民吗?”
“这——”古壶被这十七八岁,气得脸色胀红,怒目圆睁,手掌被擦出血印的村姑问得一时语塞。
“唉,你一姑娘家怎么不讲理?谁知道你要突然从那墙后穿出来,你怎么也不长眼?”侯戈早已下马来,冲着村姑大声质问道。
“这——”村姑也一时语塞,她看着侯戈手上的布幌子,愣了愣问:“你们是大夫?”
“他是大夫,神医!”侯戈指着古壶说。
“神医?!”村姑惊喜地看着古壶:“神医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弟弟吧,我就是被我爹赶出来去找大夫的。”
“可这桃谷坝的三个大夫都请来看过了,没有用,让我上哪儿去找大夫啊?正好碰上你,是不是老天爷派你来的?”
看着村姑着急又可爱的模样,古壶笑了:“也许是吧,不然怎么来就撞上你呢?你手上伤没事吧?要不要我给你擦点药?”
“这哪算什么伤,大夫,快请到我家去,救救我弟弟吧。”姑娘急想拉古壶,伸出手又不好意思地缩了回去。
“走吧,你带我们去,你弟弟患了什么病?”古壶跟着村姑边走边问。
“不是病,是被砸伤的,怕是不行了,你要真是神医,也许还有救。”村姑说着抹起了眼泪。
“砸伤的?”古壶问,“被什么东西砸伤的?”
“棺材。”村姑说出这两个字,“哇”一下哭出声来。
“棺材?”古壶惊得一下停住脚步,看着村姑愣愣地问,“怎么会被棺材砸伤呢?”
村姑止住哭声,警惕地四下看看,小声对古壶说:“大夫,这里不能说,怕被人听见,请到我家里,到了家里看了我弟弟,让我爹跟你说。”
古壶联想到刚才她说的“你骑马的就了不起啊?也要来踩踏我们这小民吗?”,猜想这里面可能有文章,也不再多问什么,跟着村姑急急地往前走。
一会儿便到了村姑家,村姑她爹五十上下,一脸焦急,看看古壶又看看侯戈手上的幌子,说:“坝上的三个大夫都不行,也许你这外乡大夫真行,大夫,求你救救我儿子,里面请。”
古壶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男孩痛苦地呻吟着,看上去奄奄一息。
“怎么受伤的?”古壶一边为男孩号着脉一边问。
男孩父亲:“半月前,被一口抬着的棺材落下来砸在身上,外表没伤,前两天还能走能动。五天后就躺下了,吐血,这两天越来越严重,吐了多次血,外表没见着伤,怕是伤着里面了。”
古壶号了号了脉,又取出听诊器一番轻敲聆听,判断是内脏至少两处受伤。
先用医箱里的药配方止血,又写方子,让那姑娘领着侯戈快马去抓药,再用针灸疏通经脉。
一个时辰的忙碌后,男孩的气色和呼吸有了明显好转,喝下几口蛋花汤后渐渐睡去。
男孩的父母双双惊喜地对着古壶深深一鞠躬:“神医,大夫你真是神医啊!我家小双有救了。”
古壶好奇地问:“小双?是他的名字吗?还有,他为什么会被棺材砸伤,能告诉我吗?”
“唉——”男孩父亲一声长叹,悲戚之色罩满脸庞,讲出一段让古壶怒火中烧的事情来。
男孩父亲姓杨名忠,家有老父母和妻儿共八人,全家靠西坡二十亩田维生,这二十亩田是上好良田,在西坡中段。
整个西坡有田近千亩,全靠穿田而过的桃西溪灌溉,桃西溪的水源是一条暗河出口,千百年来,桃西溪浇灌一方田土,养育百户人家。
西坡田地本属几十户人家,可自从二十年前桃谷坝第一大户刘义华家高价买下最靠近水源的十多亩田后,刘家就以断水相胁,相继以低价强买下溪水下游多户人家的田地,只过十多年,西坡大半田地都归了刘氏庄园。
除了强买田地,这刘义华还欺男霸女横行乡里,人们都把他叫做“刘一霸”。
去年,刘一霸多次要以同样的办法要买杨忠家二十亩良田,脾气倔强的杨忠坚决不干。
今春,刘一霸断了杨忠家田的水,派一个庄丁带着一条大黑犬日夜守在沟渠分岔处,不让杨家放水。
杨忠有一对双胞胎儿子,分别叫大双,小双。兄弟俩今年十四岁,正是连天也敢戳上一竿子的年纪。
半月前的一天夜里,弟兄俩摸到沟渠分岔处,蒙上庄丁的头打了一顿,铁棒把黑犬狗头敲碎,把水放进了自家田里。
这一下可闯了大祸,刘一霸不但要杨家赔钱,还要以更低的价要强买杨忠之二十亩田。
杨忠宁死也不卖这田,刘一霸不再说田的事,却说那黑犬是刘家祖上传下五代的义犬,他要像葬人一般厚葬义犬,要大双小双为黑犬披麻戴孝,从装黑犬的棺材下钻三次,否则就要告官,让双胞胎坐牢。
为了免儿子牢狱之灾,杨忠只得答应了刘一霸的条件。
那天,黑犬的葬礼比一般人家对人的葬礼还隆重。
众目睽睽之下,披麻戴孝的大双小双并肩跪着从棺材下钻过。
这装死犬的黑棺跟装死人的棺材一模一样大,由八个人抬着,离地两尺多高。
当兄弟俩钻第三次时,捆棺材的绳子突然断了,棺材落下,砸在兄弟俩身上。
大双因抢救无效,当天夜里便死了。
小双暂时挺了过来,却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事后乡啬夫主持两家人调解,杨忠告刘一霸残害人命。刘一霸却说让两儿钻棺是杨忠同意的,绳断棺落只是意外,是他家义犬之灵对玩童的惩罚。
最后,刘一霸退回之前要杨忠赔的钱,再加赔杨忠一副葬儿棺木钱便了结了此事。
可是,刘一霸依旧不让放水给杨忠家,春播时,杨忠家不得不舍近求远,从别人家田里挑水进自家田。
再加上小双卧病在床生死难卜,杨忠一家人成天劳累疲惫,愁眉苦脸,对桃谷坝的第一霸刘一霸家虽然怀恨在心,却敢怒不敢言,只能忍气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