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自救

工作日早七点的闹铃雷打不动地响了。

陈默睁开眼睛,有些冷静地看见那道手臂,此刻正环在她的胸前。她的后背紧紧贴着一片坚实的胸膛,她背对着高歌,正被他牢牢圈在怀里。

他保持这个姿势大约有三小时了。

她向来睡得浅,半夜被惊醒时感觉到高歌正在抚摸她的手臂,那样轻缓的动作,仿佛并不是出自一个爱欲满满的床伴之手,倒更像是在哄小孩入睡,又像是在安抚被噩梦吓哭的小孩。

大概是她又做噩梦了。

陈默并没有睁开眼睛,夜深人静,邪恶的念头再次席卷。她轻轻哼着他的名字,本想表演一场梦中撩拨的戏码,让一点就燃的他再度烧起来,不料计划落空,高歌只是将她紧紧拥进了怀里,不再松手。

他的拥抱很牢固,很踏实,好像那一刻他的心中只有爱,没有其它。这令她感到陌生。

可陈默着实不习惯这样被人紧紧拥着入睡,便在他怀里一直醒着,捱到了天亮。

高歌大概还没醒,他的下巴抵在她肩头,呼吸声仿佛就在耳畔,很轻很匀。

想着今天要去冬宝寺的工地,陈默已经完全清醒,她轻轻推开挡在胸前的手臂,却突然感到一股对抗力量。

眼前小臂上的线条立刻绷得更清晰了几分,高歌收紧手臂,把陈默往他胸口的方向带了过去。

陈默无语,偏过头问:“醒了?”

对方当然无法回答,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了。

这令她多少有些不自在,冷冷说:“我早上还有工作,你可以先走了。”

高歌傻眼,随即就松开了手。

昨夜约法三章时不是说过,不能趁她睡着时离开吗?所以是要在她醒来以后,在她发出逐客令之后再乖乖走人?

怎么会这样。高歌悲愤,原来是他想多了,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

这时陈默翻过身,见高歌满身倦意,脸上并没有记录下关于昨晚心满意足的任何反馈。

“没睡好?”她讪讪抬眼,将他牢牢盯住,直白地调侃道,“还是昨晚太累了?”

高歌蹙眉,抬起手臂对她有些潦草地比划:你做噩梦了。

“是吗?”陈默点点头,对此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反倒是笑着问他,“你偷听了?”

高歌尴尬,心想我也不能捂着耳朵吧。

陈默笑:“我在梦里都说什么了?”

昨夜在听到陈默的梦话后,高歌整个人被焦虑胁迫到几乎整夜失眠。他千思万想,打消了种种不着边际的猜想,决定直接从她口中问出答案。

因为已经明确了心意,那索性就少点猜疑,多些坦诚。

于是高歌用手语打出了“李晓欣”,当他正要比划其他二人的名字时,陈默竟有些不屑地抬了抬眉,抢在他之前说:“李晓欣,唐梦然,徐江河,张天明......是这些人吗?梦里我是在求他们,还是在骂他们啊?”

高歌呆呆看着她,她的表情居然很平静。

“是的,他们经常会来梦里找我。”陈默努力藏起心底的不安,看进高歌眼中,冷冷勾起嘴角,“这叫什么来着?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对吗?即使过去了十年,我还是会梦到那些事。”

说完,她起身下床。

听着浴室里传出的哗哗水声,高歌心神不宁地刚穿好衣服,陈默已经裹着浴袍出现在眼前。

她冷眼打量着他,语气公事公办:“我得先走了,早餐你可以去楼下餐厅吃,也可以打电话送上来。”

说完,她解开浴袍开始换衣服,就当他完全不存在一样。高歌有点慌,赶紧背过身去回避,心里还在想着陈默刚刚对昨夜梦话做出的解释。

说起当年的事,她带着死一般的平和,这种平静反而让高歌倍感煎熬。

“你很装欸。”过了一会儿,背后传来一道轻快的嘲讽声,“明明什么都看过了,下了床反而装起正人君子。”

高歌被她说得有点尴尬,犹豫着转过头去说点什么,毕竟,他的告白还没有准确地传递给她。

陈默却早已看穿了他的难堪:“你还想说什么?如果是温馨道别的废话就免了,我不喜欢。”

说不喜欢的时候,她冷冷笑了一下,转身走出卧室。高歌六神无主,如同追随蝴蝶的风,连忙跟着她去到了套房的外间。

陈默从茶几边上拎起包,出门时甚至看也没再看他,只留简短的下一句“走了”。

纵使高歌很想拉住她,却也清醒地知道现在不能耽误她工作,只好匆匆抬起手挥了一下,可那道房门已经在他挥手的瞬间关上了。

***

陈默走后,高歌没有继续待在她的房间,他穿上外套离开了酒店。

他的车停在酒店门外的停车场里。穿过大堂时,高歌刚好看见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门外,陈默背对着他站在车前,正在和一个男人说话。

意识还在犹豫,双脚已经带着他闪到了那丛比人还高的绿植后面。

和陈默说话的那个男人他之前见过,曾约陈默喝酒泡温泉什么的,还有一次,他竟作为慈善助学的金主出现在他所供职的特殊教育学校里。

他们应该只是工作伙伴,高歌倔强地说服自己。

高歌站在角落,看不到陈默的脸,也不知道她正对着那个男人展露出怎样的表情。他只是焦灼无比地在原地等着,那面对面站着的二人大约又说了几分钟,陈默终于矮身坐进了旁边那辆车里。

高歌顿时轻松了不少。

男人却没有走开,他站在她身侧,绅士般抬起了手,帮她挡住头顶防止碰头,随后男人也跟着钻进了车里。

明明刚能自由喘气了,这一眼,看得高歌又差点心梗。

一瞬间,高歌萌生出飞奔到停车场驱车跟随这辆黑色商务车的念头,很快,他被自己这个想法结结实实吓到。

陈默是自由而独立的,换句话说,不管她和谁在一起去到哪里,他都无权干涉。

可是,高歌也清晰地体会到心底那压都压不住的妒意。

他开始嫉妒那个男人,对方可以正大光明地约陈默出去玩,可以在陈默的陪同下出席活动,甚至可以和陈默一起坐进同一辆车里。

而他却只能躲在不见人的黑暗角落一直往下堕。

高歌叹气,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晚上被使用,白天被忽视,如此循环往复,他会坏掉的。

***

“陈总在看什么?”

陈默从车窗外收回视线,对旁边的余声客套地笑笑:“余总,倒是你,元旦假期在夏城过得很愉快吧?”

余声并不正面回答她,而是说:“你怎么提前回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陈默心说,你人脉都撤了我何必还留在那里?

“心里还想着项目上的事,休假哪有工作让人踏实啊。”陈默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余声。

余声干巴巴地笑道:“陈总这事业心,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余总年纪轻轻就继承了家族产业,能力强,有人脉,我仰望还来不及。”陈默皮笑肉不笑。

“啊,说起这个,”余声似乎是抓住了陈默话里故意放出的钩子,连忙接管了话题,“元旦那几天抱歉食言,没带你去见成那几个朋友,下次一定补上。”

陈默看着他的脸,并没有说什么。

余声继续找补:“说来正好,我有个做文创品牌的朋友最近要来冬城出差,到时候我组个局,介绍陈总认识。”

“余总,”陈默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打趣反问,“你不会又在无中生友了吧?”

余声总是淡定的表情终于慌了一瞬,他有点尴尬地匆忙舔了舔嘴唇,连声解释:“陈总别开我玩笑了,我说话算话,下次一定向你引荐!”

下次一定。陈默突然很讨厌这样的话术。

虽然社交这件事生来就有一层虚伪的外壳,但“下次一定”,一定是其中的虚伪之王。

于是她抬眼看向余声,故作上钩般兴致勃勃,探身追问:“你那位朋友什么时候来冬城呀?”

“哈哈,其实是上次喝酒时他提了一句要过来,等具体时间定下来,我再告诉你。”

于是她不动声色地继续推进:“要不余总现在就问问,确认一下?我正好也可以把日程提前空出来作陪。”

说着便从包里摸出一只小本子,余声见状,那几乎难掩的尴尬就要溢出:“额,现在这个点,也太早了,他这会儿好像还在国外,有时差......”

陈默失望:“好吧。”

“下次吧,下次敲定了时间,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陈总。”

余声凿凿的语气让陈默觉得可笑无比,看来他只是空有嘴皮子,却从没有打算和她共享人脉罢了。

陈默低头,嘲讽地笑了一下,怔怔看着手中的那只小本子,暗自想着,没有下次了。

欸?这个本子是什么时候跑进她包里的?陈默抬手,仔细打量起手中这只银灰色封皮的便签本,一头雾水。

封面上的logo和酒店一致,应该是酒店客房提供的便签本。

陈默回想起来,大概是昨晚看资料时为了做笔记放在茶几上的,早上出门时有点急,便将它连同桌上的手机充电器一起塞进了包里。

她一边想一边随手翻开封面,前几页撕掉了,中缝还留着毛糙的痕迹。

她想起昨晚高歌用过这个便签本,还撕下了几页给那些资料做备注,纸页上还有他用力书写时留下的拓印。

他的字很好看,字字有力,刚健俊秀,记得从前语文老师曾在班里如此表扬过。

出于好奇,她便单拎出那一页纸举到眼前。

车窗外的暗淡日光让那张便签页呈半透明状,印在上面挺拔的一笔一划瞬间变成了一道道浅浅的阴影。

她转动着纸页,试图辨认。

那些阴影组成了六个字,一句话:陈默,我喜欢你。

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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