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一夜,空空儿都没有合眼。本想连夜闯入胡家,擒住那胡家家主,逼他交出杨勉和孙媚儿的。可他回到杨勉家时,都到子时了,却见甄氏兄妹俩在那呆呆等着杨勉,他被感动到了,……亲如兄妹,这才是亲如兄妹。当他看见那夹不起来的面条时,他心犹如刀割,这一切,都是自己害的;当他看着甄氏兄妹俩吃他做的面条时,心里又多了一份责任:那就是不能伤害到这两个孩子,对他们撒谎以成必然,这就有了后面他对两个小孩的说话。有了责任,便多了担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只能选择明天和孩子们正常分开一样,不能让他们有所察觉。
次日早晨,空空儿送走甄氏兄妹俩后,便骑着马往江都城而去。昨晚自山上下来时,一直在想着该怎样把杨勉和孙媚儿是死是活的消息弄到手,只要有了他们的具体消息,那么下一步就好办了,他也很快想通了,抓上胡家几个人,那就不怕没有消息。……如果是死,那自己只能拉着胡家陪葬了,管他什么高手,自己有死而已。并且自己在暗,机会总是有的;如果是活,自己在江都只认识杨勉和谢文姬,这事办不成。……也只能去寨子求援了,此去寨子快马加鞭也要一月有余,只希望他们两个能在这段时间保得性命。
空空儿现在最大的担心是谢文姬,以他多年的色中饿鬼经验,怎不知那谢文姬对杨勉是情根深种,整个身心都扑在了杨勉身上。若现在告诉她:杨勉和孙媚儿出事了,她一个弱女子,能承受得了吗?如果她再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本就对不起杨勉了,那自己只能是千刀万剐了。
心中的悔恨与纠结缠绕着空空儿,他几度做出不要告诉谢文姬的决定,最后还是做了自我否定。最终不知算不算理智的做法,他把这件事交给了一枚铜钱:正面,告诉谢文姬。反面,则不告诉她。当然,只能说失踪!在她面前还要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谢文姬一早醒来,头还有些发懵。昨夜一晚都是在梦魇中度过。那恐怖的画面时而清晰时而朦胧,画画里好像有蛇、狼、虎朝她扑来,她想大喊却张不开嘴,她想躲避却动不了身,一夜的梦中纠缠,让她起床后也显得精神萎靡。
谢文姬在卧室坐了一会儿,喝了杯水,总觉得心绪不宁,情绪难安,她便索性来到院子里走走。早起的几个看家仆人见了她,都是恭敬的请安,她此时并不像平常一样总是随和的回应那些仆人,而是有些机械的点点头,面无表情。她来回在院子里走着,脑中也在尽量的回忆着昨晚梦中的一切。
孙媚儿刚洗漱完走出房门,便看见院子里独自游走的谢文姬:“谢文姬,早啊。……散步?”
“嗯,是呢。孙姐起那么早?”
“都日上三竿了,我去酒楼看看,学点东西也好。”孙媚儿来到江都也有些日子了,杨勉那满口的白话也传染到她,现在说起话来好像有向杨勉靠齐的样子。
“喔,那你去吧,我现在就不过去了。”
“走了。”孙媚儿向谢文姬挥挥手,洒脱的不带走一片落叶。
早上辰时三刻。
谢文姬心情烦躁的坐在房间里,看着眼前的任何物品都觉得那么碍事,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作出自欺欺人的样子,她就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假寐起来。
“小姐,小姐。……空大哥来了。”
刚假寐不久的谢文姬一听空空儿来了,忽然觉得精神一振,忙睁开双眼站了起来:“空大哥,你来了。”看着眼前只有空空儿一人,忙又问道:“杨勉没来吗?……”
这时空空儿接过小翠递给他的茶水,没有回答谢文姬的话,而是对小翠说道:“小翠姑娘,我有些话要单独和谢姑娘说,麻烦你……”
“哦,好。”小翠听空空儿如此一说,忙从房子里走了出去。
“谢姑娘,我是来给你请罪的。咋天……”
谢文姬听到空空儿叫小翠回避的那一刻,她就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难道昨天那一刻的心悸和昨晚的梦魇都是对我的某种预示?
当她听到杨勉失踪的那一刻,她已完全感知不到自我了,浑身的精力在这一刻被看不见的黑洞吸走,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分出一道虚影,飘向了身不知何处的杨勉。——这一刻,谢文姬的天塌了!
“哐当”
“谢姑娘,谢姑娘……”
守候在门外的小翠听见书房内的异常,忙跑了进去,刚进门就看见空空儿正在用手掐住倒在地上的谢文姬,小翠当时就吓傻了,呆了呆,还是义无反顾的扑了上去,挥拳便砸向空空儿。
“我打死你这个畜生,我打死你这个畜生!”
“谢姑娘,谢姑娘……”
空空儿此时哪还管得着小翠那有气无力的拳头,他只知道用手紧紧的掐着谢文姬的人中,另一只手则不停的拍着她的肩膀。
小翠在打了空空儿几拳后,便觉得不对劲了,哪有这样非礼别人的,忙停下手来看向谢文姬。此时谢文姬的脸已变成乌青的颜色,小翠一见,随后便爬了起来冲出门外,朝着酒楼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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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姑娘,你醒醒啊……”
颤抖的哭音传出老远,书房内几名仆人正手足无措的看着。
“你再哭,老娘弄死你。滚远点……”
从酒楼赶回的孙媚儿以接手空空儿的急救工作,派出去请大夫的仆人也以用最快的速度赶去了。良久之后,谢文姬的脸色终于慢慢有了好转,孙媚儿见了,终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这才轻轻的把谢文姬抱进闺房。
空空儿坐在院子里的石墩上,低垂着头,心思复杂。他在不停的反思自己,从一开始他的思路都错了,当然这也不能怪他。只能说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阴差阳错: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孙媚儿没有跟着杨勉回去,他也没有想到因自己一时贪杯而造成这样的局面。现在,事已至此,惟愿杨勉能够无事。但从昨天现场来看,就算杨勉不死,重伤是免不了的,一个没武学底子的人,被人一击打成喷血,能好到哪里去?……对不起寨主、对不起谢姑娘啊!
空空儿想过谢文姬对杨勉的感情至深,当他看到谢文姬在听到杨勉失踪那一刻时,犹如傻了一般,然后毫无症状的倒下,那一刹那,爱情的真谛在一个江湖汉子眼中得以诠释,……多好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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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杨勉的伤势与昨晚无异,现在呼吸和脉搏也没有改善但也没有变差。公子,这其实是一件好事,只要不变差,那么就有机会救他一命。……这种伤势也是急不得的,还要多观察。”
一间干净而整洁的房间里,杨勉如睡着一般闭着双眸躺在床上。床前站着一身白衣的胡新国,而吴先生则坐在凳子上,一只手正在为杨勉把脉。
胡新国看着躺在床上的杨勉,听到吴先生如此说起,他也知道在这个时候,急燥不得,便只能说道:“吴先生,辛苦你了。还请多多想些良方,如需要什么名贵药材,尽贵开口,我必为你取来。……救好此人,我必厚谢先生!”
胡新国做为一个世家子弟,张口闭口就是厚报,除了显摆自己的阔气外,其更多的是其格局不大。江湖能人,不光看的是你的阔气,更会看你的胸怀气度。
胡新国听吴先生说杨勉的伤势没继续恶化,他也放心了不少,只要能稳住,机会总是会有的。他心情稍好的来到书房,便见到他父亲胡济民正在书房里,忙开口叫道:“爹,你怎么过来了?”
胡济民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一看就给人一种大儒的观感。他看了眼胡新国:“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能不过来?……现在你准备怎么办?你觉得有这么一位老人吗?”
胡新国听了胡济民的话,先是一愣,他随后便对胡济民最后一句话不禁细细品味起来,想了想没有回答胡济民前面的问题,而是问道:“爹,难道是?……”
胡济民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有些无奈的说道:“我今天一早就派人去那洞里仔细的查探过了,回报说,洞里的干草一捏就碎,更不要说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这些还不能说明问题?……哎!”
“爹,那?……这个杨勉以前就是一个砍柴郎。难道真……如刘师爷所说,这个杨勉是被驴给踢开窍了?”胡新国说到这里,嘴角有些抽抽的看了眼杨勉卧床的那个方向。
“现在不管他是否被驴踢过,重点是要救活他。他活过来了,所有问题都将迎刃而解。……如他醒来,你当以最大真诚对待他,侍他床前也不无不可!”
胡济民说到这里,便站起身来看了看面前的儿子,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对那醉仙居女东家动心思,否则,你最后可能什么也得不到!”
胡济民说完后便走出了书房。人老成精,昨晚胡新国的动作他可是一直看在眼里,他还为胡新国对刘师爷的态度感到欣慰。后来他也想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便叫了一位昨晚随胡新国行动的家丁,仔细一问,才觉得这件事或许不简单。他当即便安排人今天一早赴山洞一探究竟,当他知道结果后,才知道这所有人都被那个叫杨勉的年轻人给戏耍了。他细细一想,也不得不佩服这个年轻人,且不说那些奇技淫巧之物,就他那临危不惧,慷慨赴死的精神,也令他有种想要折节下士的念头。
“啪,啪,啪……”
空空儿坐在台阶上一动不动,闭着双眼,两边腮帮子上的五指印是那么的光彩照人。孙媚儿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只管挥动双手在空空儿脸上的五指印上重复着。
周围站着几个目瞪口呆的仆人,这些仆人从来没有经历过今天这样的复杂心情。先是主家晕倒,后是空空儿挨揍。但是他们明白一点,这一切都是因那个叫杨勉的年轻人失踪而起的。
“孙姐,别打啦。……小姐叫你们进去。”
“好。起来,进去。”孙媚儿的双手停了下来,马上就朝谢文姬的卧室走去,快到门口时,回头用冰锥刺心的眼睛盯着空空儿:“在这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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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姐……”
谢文姬很是虚弱的叫了一声孙媚儿。
“谢姑娘,你安心休息,我会把杨勉找回来的,你就放心吧。”
“孙姐,我好很多了,大夫说:只是急怒攻心,休息一会儿就好了。……麻烦你把空大哥叫进来吧。”
孙媚儿看着谢文姬虚弱的样子,还强打着精神想知道杨勉的失踪经过,她心里也一痛,同样是女人,她当然懂谢文姬此时的心情。现在与其对她藏着掖着,让她整天胡思乱想的,并且她刚晕倒过,身体本就虚弱,再这样下去只怕情况会更糟,倒不如让她知道实情,哪怕她大哭大闹或许会更好。
“你进来。”
“谢姑娘,我对不起你。”
“空大哥,别说了。我只想知道他是怎么失踪的?”谢文姬脸上一片苍白,用祈求的目光看着空空儿。
“孙姑娘,我真该死。哎……”
空空儿双眸满是血丝,两腮红肿,他用嘶哑的声音把自己酒醒后,在回李家庄的路上碰上杨勉的驴车,发现杨勉不见了之后的事全说了出来。他也隐去了山洞中杨勉喷血这件事,现在谢文姬再也不能受刺激了,这件事是千万不能说的。
谢文姬听着空空儿一字一句的讲述着关于杨勉失踪的经过。心里却有如刀割,她不知道杨勉现在承受着怎样的折磨,可以想象,他一旦落入那些人手里,只怕是求死也不能,只恨自己不能替他去!她虽然是强忍着,可眼泪却早已湿透枕巾,孙媚儿拿着手巾,不停的给她擦着,可怎么止得住那如泄洪般的痛苦与悲伤!
“谢姑娘,杨勉身怀奇技,别人是有求于他,定不会干出有伤他身体的事来。……此时说不得在哪里好吃好喝的供着呢。”孙媚儿在空空儿说完后,尽量用语言宽慰着谢文姬。
“孙姐,谢谢你的宽慰。但愿如你说的那般……”
心忧过重,泪已流干。谢文姬沉沉睡去。
八月初六,午时正。
距江都一百多里地,一支十几人的队伍正快马加鞭的赶来。队伍里,世瑶公主忽然冒出一种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愈来愈强烈,她忙叫停了队伍,独自一骑来到官道边,跳下马来。世瑶公主想理一理这不祥预感来自哪里,可是越理越乱,最后变成一团乱麻,思忖良久,总无头绪。
世瑶公主最后不禁想道:这江都城越来越近了,自己怎么会忽然冒出这样的预感?这预感难道是和杨勉有关系?他难道出什么事了?……不管他是否有事,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去,当见到他了,自己终是才能放心。
“驾,驾,驾……”
“这是些什么人啊,这么快也不怕撞到人。”
行人被风驰电掣的十几骑吓了一跳,忍不住抱怨了起来。
喜欢侍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