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终于抬起头,她正视着面前的姜落雪,语气严肃道,“落雪,本宫三年前就告诉过你,哪怕有灵芝,你的母妃也活不成了。”
如姜晚所言,当日姜落雪被逐出明月宫后,姜晚在梦中惊醒。
她强撑病体打听了方才发生的事情,怒火之下将方才动手的所有宫人一并送去了刑部,并与杏儿取了灵芝送去蛟海宫。
但姜落雪母妃淑妃久病成疾,哪怕有灵芝也回天乏术。
她至死都在苦等着出去寻找灵药的姜落雪回来,只可惜她咽气之时,姜落雪仍在雪地间狂奔,未见得上她最后一眼。
临死前,淑妃紧紧握住姜晚的手,泪眼婆娑道,“长公主,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恪守本分、担惊受怕的活在后宫中。我从未给雪儿争取过什么,我只希望等到他成年后,可以送他出宫,让他做个自在的亲王,不要被此处种种束缚。可现下我方才明白,我这一辈子不争不抢,最后却换来了如同在冷宫中的生活。”
淑妃沉沉咳嗽两声,两行鲜血顺着她唇角染红衣襟。
姜晚眸露心疼,劝道,“淑妃娘娘,不要多说了,你要撑着等落雪回来。”
淑妃吃力地摇了摇头,她苦笑道,“我这一生,从年少入宫的那一日起就失去了自由。我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让雪儿跟着我受苦了这么多年。长公主,我知晓你外冷内热,是个心善的主。你可不可以在我死后,送雪儿出宫?”
淑妃近乎是用了最后一丝力气说完这话,见姜晚含泪点了点头答应,她终是欣慰的合上双眸。
嬷嬷哀恸的哭声传遍蛟海宫:“淑妃娘娘薨了!”
姜晚心头揪痛,不免闭上眼不愿去看姜落雪的眸。
她缓和了心绪,方才又说道,“本宫送你去琉璃城的这三年,你似乎并未学会如何做个聪明人。”
姜落雪的笑容有些僵住,在听到琉璃城三字时,他的眸中有恨意一闪而过。
三年前,在淑妃六七祭日结束后,姜晚便向姜应夜讨了圣旨,说是三皇子如今年岁已至,该学会治理城邦之法,将来为姜国效劳。
故而姜晚得了姜应夜的同意,将姜落雪送去琉璃城,并着一同送去的,还有姜晚安排的若干宫人与侍仆。
姜晚这三年一直都不曾断过琉璃城的消息,其中也多有姜落雪的近况。
姜落雪这三年,过得并不轻松。
琉璃城远离京都,他又是个不得宠的皇子,平日行事多有碰壁。更兼琉璃城中多有土霸王,他们向来厌弃京都贵族,而今来了个没权势的三皇子,他们更是将平日里的怨气发泄在了姜落雪身上。
这些,姜晚统统看在眼里。
她在等姜落雪成长的那一天。
可这一天还未到来,却先等到了姜落雪回京的这一天。
“皇姐总是这般体恤我们这些做弟妹的。”姜落雪笑道,“皇姐为我们思考好之后的路途,为我们规划未来,好似真是个好姐姐的模样。只是皇姐,你做了这么多,为何做不到像皇兄一样,能为父皇收复十三城的民心呢?”
“放肆!”随着姜晚呵斥声楼下,还有她下意识挥出的一巴掌。
姜晚打偏了姜落雪的半边脸,姜落雪白皙的脸上顿时浮现出通红的掌印。
他唇角有血珠渗出,可他却不在意的吐出一口鲜血,随即冷笑道,“皇姐脾气还是这般差,容不得别人说皇兄一句。可是皇姐,如若你真的与皇兄关系这么好,当年为什么落水大病的人不是你,而是皇兄呢?”
“你找死——”姜晚怒火攻心,猛地揪住姜落雪的衣襟。
正当他们二人争执不下时,一直沉默着在旁观看的主持终于开口劝道,“二位施主,此处是佛门清净地,你们冲撞了佛的修行,此处恐怕再也留不得你们了。”
说罢,主持又恭敬却强硬的对姜晚说道,“长公主,先前允诺你的事情恐怕如今无法完成了。请恕老衲违约,但依照长公主目前状态来看,佛门清修之地恐留不得。”
说罢,主持便带着一众弟子快步离开,不再有停下的意思。
姜晚再怎么恼火,也无法在和光寺中发作。
和光寺乃九州闻名的大寺,她若是依仗着姜国长公主的身份在此行放肆之事,只恐民心会彻底失去。
届时再施以强权,恐生变动。
姜晚满是怒火的眸瞪向姜落雪,质问道,“你方才故意惹怒本宫,就是为了坏本宫的大事,是不是?”
姜落雪勾起唇角,他笑容看似如三年前一般纯真灿烂,可姜晚却知晓他骨子里早不是三年前的姜落雪了。
姜落雪笑道,“我不知晓皇姐在说什么,方才主持说答应皇姐的事情要反悔了,不知皇姐本是想在和光寺做什么?不妨说给我听听,兴许我可以帮皇姐呢?”
姜晚松开姜落雪的衣襟,她平息了心头怒火,眼神冷漠的看向姜落雪:“姜落雪,你最好认清你现在在做什么。”
姜落雪故意装傻:“皇姐说的话愈发难懂了,我自是一直明白我在做什么。”
姜晚理了理袖子,旋即冷冷道,“你母妃临死前,希望你可以远离深宫,远离朝中纷斗。她一生所求不过是希望你平安长大,原本,本宫也以为这么做对你来说是最好的。”
姜晚说罢,姜落雪脸上的笑容有些僵住,拳头也不由得攥紧。
姜晚说:“你如何选择你的未来是你的事情,本宫没义务替你死去的母亲一直管着你。倒是你,姜落雪。”
姜晚双手环胸,神色狠戾:“你若是做出了对姜国不利的事情,一旦被本宫发现,莫要说除掉一个你,就是你那已经葬入皇陵的母妃,本宫都会命人开棺掘墓,将她重新挖出来扔去乱葬岗。你不是个孝子么?为了你死去的母亲,管好你自己的手,千万别伸的太长,伸到本宫这里来,本宫可不会容忍你太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