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节

桑才太监小心翼翼把书信拿出,让身边人拿着给周围人看。

这密信上倒没有再提丁家。

提的是几位大学士,还有几个老将军,再有几个老尚书。

上面着重写了几个名字,说他们若不是犯了诛九族的大罪,只要不是要造反,要残害百姓,都要饶他们一命,最差也要给让他们归隐山林,当个富贵闲人。

至于原因也写了。

一是怕自己不在了,没人镇得住这几位厉害的臣子,有能力的人怎么会没点傲气。

二是他们为天祥国鞠躬尽瘁,就算以后有点小错,有点不恭敬,不顺从,也不要太过苛责。

三则,自己跟这些臣子们君臣相得,如此信赖,以后的君王肯定要打压,否则权柄肯定握不住,那他们必然也会犯错,不过打压归打压,不要伤及性命。

他们再怎么样,也不会反,让后来的君王放心。

其实这些密信笔迹潦草,说是诏书,倒更像是处理政务的时候,闲暇写的臣子分析,既是分析也是赦免。

这位圣人在位的时候做过许多事,也有过许多丰功伟绩,否则也不会被如此爱戴。

但他闲暇的时候也想了很多,写了很多。

这些信都被他交到桑才太监手中,还说明了,能用上就用,用不上全烧了。

若桑才太监早早不在,那就直接扔到中官屯的井底,能发现就发现,发现不了也是命。

可桑才太监为了先皇的话,显得格外惜命。

当时多少太监宫人主动为先皇殉葬守灵,自有他安安静静搬到中官屯,看着朝中局势变化。

也看着当初大好江山被折腾成什么样子。

这让他们这些老人如何不悲痛。

好不容易有个谢沛,他必然要出来的。

只是没想到,在他站出来之前,是谢沛先找到他,凭着平日里蛛丝马迹,凭着他的敏锐,发现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中官屯一个老太监注视,从而找了过来。

就凭借谢沛找过来的时候,桑才太监已经下了决心,他要把密信公布于众。

为了防止其他人说信件是伪造的,他把写有大臣们名字的密信都带了过来。

可桑才太监也没想到,这信件拿出来,竟然让在场大臣们哭成一团。

特别是名讳在信件上的几个大学士,上面还有对为首的中极殿大学士评价,什么看似四平八稳,内里极傲,总感觉他看不起朕,也就勉勉强强做事,不过朕不在乎,他确实厉害云云。

所有希望下面的君王看自己的面子上,忍了他的傲骨,不要责难。

下面还写了,若他有生命危险,再拿出密信,不是生命危险,他必然能化险为夷。

语气既骄傲还信任又有宽恕。

中极殿大学士看着熟悉的语气,手指甚至微微颤抖。

要说先皇有什么缺点吗?

那是有的。

他在的时候,一味开拓,四处平定,四处惹乱。

重民生,却无长远计划,重百姓,下的条例却颇有漏洞,以至于从那时候开始天祥国的国库就不怎么充盈。

甚至有时候只有支出,没有收入,气得臣子们差点背过气。

反正先皇走的时候,国库基本上没几粒米。

而且内宫也不注重,走的时候太子都没立,后宫更是乱成一团。

可一个开拓宽容大度的君主,对臣子们来说又是好的。

至少对他们来说,是前所未有的开明创举。

他们可以任意施展自己的抱负。

这样的君主在闲暇时,竟然写了密信,成为他死后,自己这些人的保命符。

这信上不少名字,早已经病故老去,就剩几个老人还在朝中支撑。

那些病故老去的老友们若知道有这样的信,也会像他们一样觉得此生无憾了吧。

看着哭成一团的大臣们,圣人,姜贵妃,楚婕妤,还有一些朝中新人,哪见过这场面。

这些老臣子们竟然哭成这样。

不过想想也是,若他们是信中人,若他们还会在圣人公务期间想起来,写到信里,让后来人无论如何都要饶他们的性命。

臣子若能做到这种地步,也会如此哭泣吧。

谢沛其实也没想到信件里面的内容是这样的,其实这些老臣们统统都有所保证。

但丁家一个战死沙场,一个病死在路上,不属于信件上能救的内容而已。

怪不得这位不敢有什么动作,只怕也怕有所牵制。

不管怎么样,事情已经定下。

不说后来让老臣子们感动的书信,就拿先皇为了感激丁老将军以死相救,所以定下丁家女儿的儿子必然会成为太子来说。

今日勤政殿的争论已经有结果。

甚至是谁也不能争辩的结果。

天祥国的太子,只能是谢沛,也只有谢沛。

守着密信的桑才太监承认,被丁老将军四散的忠仆承认。

更有密信上的嘱托。

别说太子册立仪式还没办,但现在喊谢沛太子,也没人敢指摘!

等老臣子们哭过之后,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个问题,场上的人表情不一。

可大致想法一样。

天祥国的天要变了。

谢沛已经走到别人都无法阻拦的地位。

方才姜贵妃的姜家,楚婕妤的楚家,两方为皇后的位置争得你死我活,为的就是让儿子成为嫡长子,从而有更加争太子的可能。

但现在呢?

他们还在争第一步。

而谢沛已经拿到他们所有人都想要的结果。

也是圣人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这场闹剧在圣人吐血之后暂时结束。

姜贵妃跟楚婕妤异常安静,丝毫没有方才要吃人的表情。

她们沉默地跟着圣人銮驾回乾清宫,小心伺候。

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办。

反正肯定不是她们想象的那样就对了。

谢沛在这场闹剧里一言不发,可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他才是这场争斗的赢家。

而且赢得十分漂亮。

不是他自己够厉害,这些书信只会跟着桑才太监深埋,绝对不会出现在这个场合。

是他,从宫中最势单力薄的皇子身份,给自己挣到这一切。

甚至还为老臣子们争到一份保障。

否则看着桑才太监稳妥性格,基本不会轻易拿出这些东西。

要拿早就拿了,可偏偏在这个时候,还是为了三殿下拿的。

不对。

现在应该叫太子殿下了。

从此,天祥国终于有了太子。

原本不知该如何收场的闹剧,竟然因此彻底落下帷幕。

这就让天祥国年纪最小的太子变得神秘莫测,他到底怎么从乱局里稳住局势,更别说他现在脸上的表情也不像高兴。

都当太子了,难道不该高兴吗?

对谢沛来说,高不高兴要两说。

毕竟有些话好像不该讲,或者说有些戏演砸了。

比如已经反应过来的苏菀。

等谢沛走了之后,苏菀带着暖和的枸杞汤跟蒸酥肉丸子回住所休息。

糖葫芦被她放到桌子,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才慢慢吃掉。

等到第二天,苏菀明显没睡饱的样子,但还是打起精神洗脸,而宫里的消息也从礼部官员们正式上班开始传开。

今日是十月三十,这个月最后一天了,所以开的还是大朝会,时间有些久。

不过听着陆陆续续传来的消息里,苏菀已经梳理了大概脉络。

对别人来说听着凶险至极,但苏菀整理一下发现。

确实凶险,那也是对姜贵妃等人,甚至对圣人凶险。

以谢沛的视角来看,有什么好凶的!

天祥国对先皇的爱戴那自不用说,有他的书信在,有谢沛之前的名声在,只要书信一出,太子之位太稳了。

按照苏菀来看,他要让姜贵妃,楚婕妤闹这一场,不过是让自己的胜率更高些。

有些东西不是非要对比,而是它就放在那,你内心自然而然开始比较。

大皇子,二皇子,三殿下。

稍微动动脑子,都知道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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