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蛇谷 10

陆砚盯着守神忘机的景珩,只消再有一盏茶的时间,景珩就可以驱走心魔,突破炼气期进入筑基期。

但外面的锁链声呛啷不绝,如同魔音扰人心神,陆砚听到祁云寒“啧”了一声,语气轻蔑:“常听人说万蛇谷险恶无比,有去无回。原来都是谣言,外面群蛇环绕,也不过尔尔,里面更没什么可怕的。弟弟,你说是不是?哥哥带你进到万蛇谷深处,是不是很厉害?”

不知祁小沙做了什么顺从动作,只听得锁链叮叮当当。

祁云寒又道:“洞口的三条蛇怪没死多久,血还在流,是被剑刺死的。算它们幸运,若碰到我们紫霄宫的雷电,一定让它们灰飞烟灭!便是无忧门的无忧剑法也得对我们的闪电神镜俯首称臣!刺剑之人兴许就在附近,我们找找,找到了就让他们也在地上爬,跟你祁小沙一样,做老子的狗……”

说着,祁云寒牵着祁小沙脖颈上的锁链,朝洞尾走去。

陆砚听他先是大言不惭贬低无忧剑法,后又出言不逊,顿时义愤填膺,但他不能移动分毫,还得防着祁云寒闯进来破了景珩运功,不免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陆砚听到锁链声咣啷啷响起,声音急促,仿佛是祁小沙躺倒在地,发出痛苦的呻|吟之声。

祁云寒停下脚步,蹲下身子看着祁小沙道:“弟弟,是蛇毒发作了吗?痛吗?在万蛇谷谷口你被那么多蛇咬,我看着真是心疼。但你做梦都想炼成我们紫霄宫的御雷术,就得先经受住磨炼,哥哥可都是为你好啊。”

他的语气仿佛真的在風雨文学的话却令人不寒而栗。万蛇谷谷口无数条毒蛇盘踞缠结,平常人若是被其中任何一条毒蛇咬中,都很可能当场丧命,何况被群蛇攻击。祁云寒之歹毒真是令人意料不到,竟然用这种方法折磨祁小沙!

祁小沙双手双腿上尽是伤口,痛得蜷缩如幼儿,哀求道:“哥,我……我好痛……哥,哥……”

祁云寒似有不忍,最后却还是冷漠地站了起来,脸色肃穆不悦,道:“你叫我什么?在你眼里,我就是你哥?你就这么急着撇清一切,认祖归宗?”

祁小沙在地上打滚,满面污垢,眼睛却晶晶亮地望着祁云寒,流出两行冰冷的泪水来,道:“祁少侠,我……祁少侠,求求你,救我。”

祁云寒竟然笑了一声,又蹲下去,拍了拍祁小沙的脸蛋,道:“这才乖!多叫几声,我就给你解了身上的蛇毒。”

祁小沙为求活命,只得又卑微地连连叫了几声“祁少侠”,大有亲昵之感。

闻言,陆砚心中疑窦丛生。为什么祁云寒会喜欢祁小沙称他“祁少侠”?他自己在祁小沙面前一口一个“哥哥我”,却不允许祁小沙叫他“哥哥”,这是什么心理?罢了,这兄弟俩关系不正常,心理自然也极度扭曲,非常人可以理解。

不知祁云寒给祁小沙喂了什么丹药,祁小沙不再痛苦地哀嚎,只听得他低低的喘|息声,这是刚从折磨中缓过劲来的正常反应。祁云寒却道:“这声音许久没听到了,今晚我要好好听一听。”声音满含戏谑,甚至带了侮辱之意。

陆砚只当祁云寒今晚又要千方百计折磨祁小沙,不禁为祁小沙暗暗担忧。

这么一耽搁,陆砚发觉景珩周身散发出淡淡蓝光,如晴空颜色。他已经将灵力全部吸纳,不仅伤势痊愈,而且终于突破炼气期,开始筑基期的修炼!

景珩睁开眼就看到满面笑容的陆砚,陆砚拉住他的双手,喜道:“师哥,你突破啦!”

景珩自能感觉到自己被从走火入魔的边缘拉了回来,此时突破境界后神志清明身轻如燕。若无陆砚,只怕他不能活到现在。不过两人同历生死,没必要彼此客气,他笑道:“今天我们双喜临门。”

两个无忧门的顶梁柱弟子在同一日突破境界,确实难得。

景珩看到陆砚胸膛伤口还在渗血,忙抓起草药给他敷了上去。陆砚丝毫不觉得疼痛,只是一味笑盈盈地看着景珩。

先是陆砚受伤昏迷,又是景珩为心魔所扰,直到现在两人都健康痊愈,已经过去三日。所以看到对方行动自如,心下都是一阵欢喜。

景珩又看到旁边软绵绵的碧灵蛇,想起自己是喝了它的血才能起死回生的,不由对其充满感激之情,伸手去抱它起来。碧灵蛇缓缓睁眼,钻进景珩怀里。

景珩心口一松,还好碧灵蛇无恙。

景珩醒来后也听到外面的锁链声,猜得是和祁家两位公子不期而遇,正要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又听到一阵激烈的打斗声。

祁云寒吼道:“走!你快走!祁小沙,你走啊!”

陆砚穿好衣裳,和景珩一齐走到洞门口,看到祁云寒正在和一头黄色巨蛇打斗。

祁云寒祭出紫霄宫法宝闪电神镜,对着黄色巨蛇照出一道道凶恶紫电;黄色巨蛇似毫不惧怕,迎着闪电而上,被劈中还能毫发无损地攻击祁云寒,逼得他步步后退,几乎退伍可退。

很明显,祁云寒处于劣势,不是黄色巨蛇的对手。

而祁小沙也不再趴在地上,勾着背站了起来,瑟瑟发抖,被祁云寒护在身后。

那黄色巨蛇看到鸣蛇、钩蛇、树蛇的尸身,以为是祁云寒和祁小沙下的杀手,所以愈攻愈猛,愈攻愈急,眼看祁云寒就要抵挡不住,被黄色巨蛇一口吞下。

祁云寒抽出右手,对祁小沙拍了一掌。景珩以为他要一掌拍死祁小沙,没想到祁小沙只是飞出数丈,毫发未伤。祁云寒再次吼道:“祁小沙,走!逃出万蛇谷!”

祁小沙目光一动,呆立在草木之间,望着祁云寒。

祁云寒见其不听话,嫌恶道:“别自我感动!我只是不想看见你死在我面前,更不想让你和我死在一起!祁小沙,滚!滚得越远越好!”

景珩不解,祁云寒既然用锁链铐住祁小沙,将他当成狗,可见他应当是恨透这个人的,也许是恨透他私生子的身份,也许恨透他认祖归宗来抢夺自己的继承人身份。无论是什么情况,面对危险的时候,他为什么还会拼死救祁小沙?甚至他将祁小沙扔给黄色巨蛇,自己还能抓住时机逃之夭夭。

无暇思索,再不出手,祁云寒真要沦为黄色巨蛇的口腹之食。祁云寒虽然言行恶毒,到底是紫霄宫的大公子,救他一命,对无忧门和紫霄宫两派之间的情意有利无害。

景珩拿出红玉笛,陆砚道:“你才伤势痊愈,让我来。”

景珩微微一笑,你何尝不是?而且你胸口的伤还没好呢。

他道:“如今我灵力大增,我想试试御毒术。”

骨节分明的手指按住红玉笛,景珩吹奏起御毒术之音。笛音悠扬,如细水丝丝缕缕传入耳中,陆砚听之只觉悦耳,那黄色巨蛇却如闻圣旨,骤然停了下来,扭头看向景珩。

祁云寒见黄色巨蛇放松警惕,立刻操起闪电神镜,对着它的眼睛照出一道轰轰烈烈的紫色闪电。

凡动物皆有命门,伤到它的命门,此动物非死即伤。黄色巨蛇通身不惧雷电,祁云寒便猜测它的命门是眼睛。

只是那紫色闪电还未触及黄色巨蛇的眼睛,便被一道猛烈的银色剑光抵了回去。

陆砚出手了,景珩在施法统御黄色巨蛇,岂容他人打断?况且祁云寒先前言语污秽,陆砚有意要教训教训他,是以出手极狠。

祁云寒不防助他之人突然又兵戈相见,被不语剑的剑光震得撞上一棵高树,手中闪电神镜滑落,立时怫然不悦。

景珩仍在吹奏红玉笛,他白皙的手指落在红色玉笛之上,更显得白嫩。笛音时高时低,时断时续,时缓时急,终于如风吹树叶,花开嫣然,在林间轻轻回荡。那黄色巨蛇在笛音中飞快游走,消失在高树低山之间。

其实景珩学御毒术不过三日,他哪能学得齐全?御毒术对有毒的动物操纵之法主要有三种:驱避、厮杀、相随。景珩暂且学得第一种,所以只能驱赶黄色巨蛇离开。另外两种的修炼口诀他已经记清,需要时日消化才能练成。

祁云寒在阵痛中站起来,一副矜贵不好惹的模样,道:“原来是无忧门的高手。没想到无忧门不仅剑术厉害,音修也如此精妙。”

无忧门的音修重在清心曲、安魂曲之类的曲乐,至于驱鬼避怪的音乐却是一般,最多操控操控一些凡物,对万蛇谷的蛇怪却无作用。

不过景珩也不好透露自己修得御毒术的事情,反唇相讥道:“紫霄宫的弟子真是别树一帜,出门还戴着镣铐。”

祁云寒已经重新牵起祁小沙,祁小沙认出景珩和陆砚,目光微动,对他们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祁云寒道:“门内出了一个叛徒,让两位笑话了。今日相救之恩,在下铭记在心,再会。”

说罢,他和祁小沙转身而去,锁链声叮当叮当。

景珩收了红玉笛,道:“祁云寒心高气傲,也不知今日救他是福是祸?”

陆砚并不将此人放在心上,道:“对我们无所谓。不过我瞧那祁小沙的眼神,也是希望我们救祁云寒的。”

景珩也有这种感觉,这兄弟俩真是怪人。

景珩叹口气道:“出来这一趟,耽搁数日,虽然险象环生,好在我们都平安无事,只是可惜没找到碧灵蛇栖息之地附近有蛇胆的解药。”

陆砚也为之默然,灵泉四周虽有花草,却都是无忧山也可见到的花草,绝非蛇胆解药。算算日子,七日绝命散快发作了,难道只能回去请师父提前出关筹谋划策了吗?

碧灵蛇小青突然从景珩怀里冒出小小的尖脑袋,发出丝丝之声,随即游进洞中,一直到灵泉边上,对着灵泉发出急切的丝丝之声,简直有些刺耳。

景珩道:“碧灵蛇是让我们下水?”

他跳下水,将整个脑袋埋下去,见池底竟然开着一枝三花并蒂的芍药花,颜色各异,红黄绿,还散发着淡淡光芒。

数日来,景珩和陆砚一直在清澈的灵泉中专心练功,又兼水面上雾气氤氲,从没仔细看过池底,没想到池底竟然有花绽放。

水下花开,定非凡品,很有可能就是碧灵蛇蛇胆的解药,否则通灵的碧灵蛇不会让他下水摘花。

景珩将这三花并蒂的芍药花连根拔起,跃出水面,露出灿烂的笑容:“师弟,我找到解药啦!”

陆砚见水花扬起处,师哥如鱼儿轻出,红扑扑的脸蛋上挂着清莹水珠,笑靥比手里的芍药还要夺目,恰似出水芙蓉,莫名心间一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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