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蛇谷 4

翌日,天色刚亮,景珩和陆砚就从客栈出发,前往万蛇谷,不再理会紫霄宫的丑事。

这一带尽是深山大川,重岩幽谷,有灵气秀美者,也有毒瘴盘绕者,陆砚瞅准那毒瘴极重之地,带着景珩飞身下去,落在在两座巍峨高山之间,但见老树参天,异花齐放。

景珩拿出两粒明前清露丸,两人分别吃了,普通的毒气毒瘴便伤不了他们。

两山高耸入云,壁立千仞,陡峭似刀削斧砍,中间的路越来越窄,两人走了一段路,便有数条毒蛇嘶嘶吐信,警惕地盯着擅闯者,看来没有走错路。又走了一段路,果然在杂草丛中,立着一块高高的界碑,上面用小篆刻着三个大字“万蛇谷”,还盘绕一条碗口粗细的花斑巨蛇。

界碑之后的路上更是密密麻麻爬满了蛇,颜色各异,花纹不同,散发着浓烈的腥臭味,中人欲呕。连两边的树上都缠绕了数十条蛇,如挂满绳子,纷纷扬头,令人望之心惊。

有景珩认得的如黑眉锦蛇、玉带蛇、花蛇、斑斓蛇、双头蛇等等,也有景珩不认得的,或大或小,或粗或细,个个都是凶狠的模样,尽是毒蛇,否则也难以在这满是瘴疠之地存活。

景珩想起商纣王和苏妲己发明的虿盆,将人扔进毒蛇坑里,任其咬噬。眼前之景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手无缚鸡之力误入万蛇谷,必定尸骨无存。

陆砚往前大踏一步,回过头来牵着景珩的手,有心护住景珩的要害。景珩手持君兮剑,准备随时出击,努力不给陆砚拖后腿。

景珩纵目望去,惊喜地发现树后有一条碧灵蛇探头探脑,周身青色,不足三尺,看上去比其他蛇温和弱小,实则内蕴剧毒。

景珩往周围撒了一些特制的雄黄粉,靠得近的群蛇闻到气味,登时逃散。

景珩道:“跟着那条碧灵蛇。”跟着碧灵蛇,找到碧灵蛇栖息之地,也许就能找到碧灵蛇蛇胆的解药。

陆砚会意,祭出一条兜率鞭,口念咒语手掐指诀,开始施法,上面便有三昧真火烈烈燃烧起来。兜率鞭乃宿云仙人前往南极采九转真丝,以太上老君炼丹炉里的三昧真火炼成的法宝,因太上老君居住在离恨天的兜率宫,故命其名为兜率鞭。

蛇怕火怕烟,陆砚一挥兜率鞭,火舌猛蹿,掀起一片火海,朝群蛇袭去。群蛇皆惊,四方溃散,也有那凶猛的如花蛇、双头蛇朝陆砚和景珩咧开嘴巴,露出尖牙,飞袭而来,极是凶残。

陆砚右手挥兜率鞭,左手持不语剑,一面用火驱散群蛇,好让景珩跟随碧灵蛇;一面刺杀袭来的花蛇、双头蛇,很快就见蛇血染剑,血腥味弥漫山野。

景珩用君兮剑使出无忧剑招,他的修为不算上乘,但此时一来想着要免去陆砚的后顾之忧,二来面对危险,人自然而然会激发出潜力,所以一招“长桥卧波”倒也使得颇具威力,直接将袭来的双头蛇劈成两半,鲜血溅到衣裳上。

景珩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条青色碧灵蛇身上,跟着它东奔西跑,绕树跨坡,进入幽暗长谷。陆砚始终不离他周围,以免任何蛇伤害景珩。

碧灵蛇很快往万蛇谷深处游去,速度越来越快,如风如电,景珩从未见过游得如此迅速的蛇,他的脚步也不由得加快变疾,唯恐追丢。

由于景珩和陆砚两人往谷内奔跑,群蛇也飞快尾随而来,且不断有谷内的蛇欻欻加入聚集,目之所及皆是蛇头蛇信蛇尾,乌泱泱一大片,铺天盖地。从前路到后路,从上空到地面,无不密密匝匝布满毒蛇,既恐怖又恶心。

万蛇谷名不虚传,蛇多且毒。

这般情景,换了常人,必得吓死。纵使仙人降临,也须避而远之。若群蛇有章法地群起而攻之,那仙人也得被群蛇撕咬得体无完肤;好在群蛇无人操纵,也无领头,只是聚集或围观或零星攻击,陆砚和景珩尚能应付。躲避群蛇简单,但要全部诛杀,却是不可能之事,这里少说也有万万条毒蛇,纠缠不休,奔腾不止。

若是不小心中招,其余毒蛇再一拥而上,后果不堪设想,难怪古往今来那么多能人异士皆葬身在万蛇谷,无人得窥内里。

也是凑巧,陆砚和景珩身处危险中,想的都是无论如何也要护住对方的性命,所以都激发出了平日未曾有过的勇气和猛狠,杀群蛇杀得不眨眼,未曾被哪条蛇咬中。

不语剑的剑光旺盛如瀑布般,将景珩和陆砚护在垓心,时不时有一簇兜率鞭的火焰从银光中窜出,惊散群蛇,烧得群蛇吱哇吱哇乱叫,当真是危险至极,不能有丝毫松懈。

两人追着碧灵蛇,深入腹地。

忽然景珩发现周围没有群蛇跟随了,回头一看,群蛇竟然止步于一棵倒在地上的老树,没有追过来,前面除了碧灵蛇,没有其他任何一条蛇的踪影。以倒地老树为界,前后竟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光景。

这真是奇怪,难道碧灵蛇是群蛇的统领,除了碧灵蛇,其余的蛇类不得踏足万蛇谷腹地半步?

景珩预感不对劲,若只是如此,何至于旁人进不来?比他和陆砚厉害的修仙前辈多得去了,闯过前面的万蛇阵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四周寂静,连一丁点风声都没有。这儿是谷底,本就阳光少,又兼树高且密,更是将下面遮了个大半,所以眼前是一片晦暗不明之色。

景珩仍旧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碧灵蛇,对陆砚道:“师弟,此地阴森诡异,多加小心。”

话刚说完,周围遽然起了浓浓大雾,如浪潮般从四面八方涨起。景珩道:“不好!碧灵蛇趁机逃走了!”

浓雾太大,碧灵蛇速度又快,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景珩刚要不管不顾地追过去搜寻,被陆砚一把拉住手腕,双手十指相扣,道:“我们不能分开。”

景珩反应过来,浓雾这么大,若是分开,各有危险,无法相助。刚才一时情急,竟然险些中计。

他也牢牢握住陆砚的手,顿觉温暖安心。大雾越来越浓,如化不开的墨汁,还有一股刺鼻的腥臭味。即便陆砚和景珩两人靠得这么近,也看不清彼此,只有两人的手紧紧牵着,才知道对方就在身边。

毫无疑问,此雾有毒。

陆砚已经从怀中拿出两面施过法术的面纱,分别遮在景珩和自己脸上。虽说两人已经服用过明前清露丸,不惧毒雾,但能不吸入自然还是不吸入得好。

陆砚道:“看来这里的蛇已经成精,会使法子攻击人。我们得先走出这片迷雾。”

原来这才是危险的开始,想起很多人曾命丧于此,景珩不禁心下忐忑,不知接下来还有多少环生险象?

两人分别祭出宝剑,用宝剑的光芒开道。陆砚的不语剑是银光,景珩的君兮剑是蓝光,银蓝两色交融,一强一弱。走了半晌,仍在茫茫大雾之中,难道没有尽头吗?

正筹思对策,陆砚忽然朝右边半空凌厉地刺了过去,只见一道巨大的模糊蛇影如风般飘了过去,还发出一道响亮的钟磐之音。

景珩虽未见此蛇全貌,但听那声音便知是哪种蛇了。他慌道:“是上古神兽鸣蛇,形如蛇,但有四翼,最是凶悍,常给人间带来劫难。”

不只有浓烈的毒雾,还有毒蛇攻击。光是刚刚瞥到的鸣蛇一角,已经是粗如合抱之木,难以想象这条鸣蛇全身有多巨大。

更危险的是,鸣蛇在明,景陆师兄弟在暗。

两人相扣的手扣得更紧了,陆砚道:“师哥,别怕。”他凝神聚力,听音辨位,察觉鸣蛇再次攻击来的方向。

很快,鸣蛇从后面展开四翼,飞将过来,因身形巨大,行动时必有声音发出。景珩配合陆砚同时出手,君兮剑和不语剑都是清静道人所赐的寒光宝剑,锋利无比,猛然刺过去却只听到一阵叮当之声。

原来那鸣蛇已经活了万年之久,身上蛇鳞早已是铜墙铁壁,刀枪剑戟奈何不得。

陆砚沉思须臾,道:“凡兽类必有命门。鸣蛇声音奇特,其命门当在喉咙。”

于是接下来,两人齐心协力刺向鸣蛇的巨嘴。但两人在茫然大雾中,纵有剑光些微照亮,仍是一片朦胧,无法远远使剑招,那鸣蛇又狡猾得很,每每靠近之际,总会合上嘴巴,不给景珩和陆砚攻击的机会。

数个回合下来,景珩和陆砚完全在白费力气。鸣蛇体型巨大,又皮硬肉厚,若攻击不到命门,以剑刺之,和挠痒痒无异。这么耗下去,两人迟早精疲力尽,到时候就难以提防鸣蛇的攻击,被它吞入腹内。

景珩心生一计,道:“鸣蛇音如磐磐,颇为自傲。若有声音比它发出的声音还好听还响亮,必定会张嘴吐音,要超越此人。我来歌唱,诱其张嘴,你来攻击鸣蛇。”

这法子危险,却又不得不试一试。

景珩高声唱起小时候给陆砚唱的歌曲,嘹亮清澈,荡人心神,让陆砚瞬间仿佛回到小时候,躺在景珩腿上听他唱歌,何等欢快自在。陆砚不禁微微一笑,轻轻叫了声“师哥”。

鸣蛇听到景珩唱的曲子,宛如天籁,果然激发好斗好胜之心,张嘴发出磐磐之音,飞过来,欲与景珩试比高。

陆砚见状,抓准时机,祭出不语剑,银光一闪,刺了过去。

鸣蛇却猛然闭嘴,将陆砚的剑弹在地上,同时尾巴已经圈了过来,箍住景珩的双腿,越来越紧,几乎能将人五脏六腑压碎,同时巨大的脑袋却攻向陆砚。

这一变化又快又猛,极是狡诈诡谲,令人始料未及。

陆砚一招手,不语剑飞回他手上,然而鸣蛇的巨颅已经攻了过来,猛然张嘴势必要将他一口吞下。情急之下,陆砚松开景珩的手,飞到半空,避开鸣蛇这一口。

不待瞬息,他的左手兜率鞭抽出熊熊大火,右手不语剑幻化出万千利剑,一齐袭击鸣蛇的尾巴。

火烧剑刺,威力巨大,鸣蛇吃痛,嘶鸣一声,尾巴骤然大甩,竟将景珩甩开数里之远。

景珩心下惶然,被摔得浑身酸痛,发现自己竟然被甩出迷雾,躺在一片湖泊边上。他咬牙爬起,见四周无人,更增焦灼之念,师弟呢?他有没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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