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夏日最美丽的一朵风荷,有最清净的美丽,偏偏身段儿又太过妩媚了,漂亮的肩胛有勾人的弧度,明明那么文弱,可后背却不显得枯瘦,无论怎么端详都漂亮极了。
然而……她背上却有两道狰狞的伤口,都是为他挡箭留下的。
这些伤是一月前留下的,到如今已基本癒合,疼大约是不会很疼了,只是伤口依然很明显,齐婴甚至能想像到最初那是怎样血肉模糊的样子……
……她当时该有多疼?甚至,或许只差一点点,那些箭就会要了她的命。
他差一点就要失去她。
强烈的后怕令齐婴的手都有些不稳了,甚至面前这样香艷的画面也没勾起他的旖思,他脸色很沉重地为她擦药,眼中的疼惜浓得化不开。
而此时的沉默对于沈西泠来说就有些焦灼——她知道自己后背上留下了伤口的痕迹,现在还很丑,虽则她其实并不是很在意容貌的人、也知道齐婴并不看重这些,然而她莫名就是很在意这件事,更加不愿意被他看到自己不好看的一面。
她希望自己在他面前一直都能是美丽的……起码,不能丑。jiqu.org 楼兰小说网
因此沈西泠此时其实有些害臊了,表面虽然乖巧地由着他给她上药,但心里又有些焦灼,眼下的沉默于她而言可真是酷刑,她有些不高兴了,又有点委屈,等齐婴注意到的时候枕上已经留下了她的泪痕。
竟不声不响地哭了。
齐婴吓了一跳,连忙问她是不是疼,她不说话,就自己在那掉眼泪,齐婴心疼得厉害,又把人抱进怀里,连声唤着「文文」,问她到底怎么了。
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声音小小地说:「丑……」
他一时之间没听明白,又听小姑娘抽抽嗒嗒地补充说:「我不要你看见我丑……」
齐婴:「……」
他实在没想到她介意的是这个,一时觉得又无奈又好笑。
他嘆息着把她自己抹眼泪的小手拉开,一边替她拭泪,一边笑着叱了她一句:「哭得越来越荒唐。」
沈西泠哼了一声,小情绪还没消退呢,齐婴笑了笑,又看向她的后背,她生气了,想推开他,没想到他却忽而用了点力道转过了她的身子,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吻上了她的伤口。
柔情似水。
佳期如梦。
他细细地吻着她的伤疤,酥麻的感觉顺着后背蔓延到她的指尖,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自己要化了,就化在他怀里,化成一汪水,这一生都没法再长出骨头来。
……她怎么这么喜欢他呀。
沈西泠心中嘆着气,又感觉到自己被他从身后抱住了,他的声音就在她耳边,说:「到底要多美才甘心?何况根本就不丑。」
「就算真的丑,」他的声音带了一些认真,「我也爱你一生。」
爱。
仔细想想,他们之间定情如此之久,但是提及这个字的次数却少得可怜,大约是因为他们两个都不是话多且喜欢诉情的人,尤其是他,比她更加内敛寡言。
可此时他对她说出这个字了,并没有多么隆重,只是很平常很自然地说出来,却反而让她感觉到他的真心。
他真的很爱她……不需要她有任何猜忌或担忧。
沈西泠的嘴角不可抑制地想要上扬,方才那股莫名其妙的小情绪也总算退了下去,而这就让她立刻意识到了方才的自己是多么矫情和可笑,她觉得更害臊了,可又不想被他察觉出端倪,于是稍稍沉默了一会儿便想法子要转移话题,想了半天还是只能问他,今日的登基大典顺不顺利。
齐婴知道她的小心思,却也不点破,一边帮她把衣服穿好,一边答:「一切都寻常,没什么不顺的。」
而沈西泠听了这句话心中却还存了些担忧。
她方才虽然的确是因为想把话叉开才问他这事的,但其实就算没有这么一茬她也想问他这个,原因无他,只是她明白他如今的处境有些复杂——诚然他现在是彻彻底底的大权在握,再不会像以前那样受制于人了,可却要面对许多新的问题。
譬如朝臣的眼光和天下的议论。
譬如那位年幼的小陛下。
她抿了抿嘴,问他:「那些朝臣……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为难」这个说法有些隐晦,沈西泠当然知道如今的大梁朝堂不会有人敢与齐婴在明面上起冲突,只是水面之下会有怎样的暗涌那就说不准了,她尤其担心士族旧臣会表面顺从背地生事,如今天下新定,这样的不安稳会是致命的。
何况文人的笔何等锋利?他们会怎么说他、怎么写他?她几乎都能想像得到——他们会把他说成逆臣,说成奸佞。
小姑娘的眉目含着淡淡的忧愁,反之齐婴的神情倒是很平静。
世道是公平的,得到的同时必然会失去,他既然得到了支配朝堂的权力,那自然就要捨去生前身后的名声,没什么可遗憾的,这样的觉悟早在五年前他与顾居寒联手掀起那场战争的时候就做好了。
此时他宽慰地拍了拍沈西泠的肩膀,说:「所得为身外之物,所失亦是如此,不必担忧。」
沈西泠听言一笑。
他原本就是个旷达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似乎更加淡然了,连在青史上留下怎样的名声也毫不介怀,沈西泠想一想,觉得自己比他差了许多,看来往后还是要磨练磨练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