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节

不似少年,才是好事。

若他一直像以前那样无能,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少年,那又有什么用呢?

阿桂瞳眸微微放大,带着难以言说的神色,仿佛整个人都呆住了一般。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表明心迹?还是暗示她与他终究都是新愁?

阿桂被这番话搅得心底风起云涌,又是一阵复杂。

幸好这时芦叶端着温好的酒进来,阿桂忙端起酒盏,斟了一小口到白玉杯中,一饮而尽。

温热的酒液涌过喉间、心头,掀起另一番的风雨。

却不像方喻同的话那般,让她不知所措。

她自顾自小口抿着酒,不说话,似乎是铁了心要将自个儿灌醉,好逃避今夜他说过的这些话。

若醉了,便都忘了。

表明心迹,她不知该如何回应。

但若要说她与他没有个好下场,她更不愿听,不愿想。

所以,醉了才好。

方喻同坐在榻边,没阻止她这灌酒的行为,也没说什么话。

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神色晦暗不明。

阿桂酒量好,所以芦叶进进出出送了三壶酒进来,她才略微有了微醺之意。

芦叶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方喻同,又看了看喝得醉眼酡红的阿桂,心中疑惑不已。

但很快,方喻同终于出声,“芦叶,你再送一壶酒进来,便退下吧。”

芦叶点点头,晕乎乎地送完酒,拉上门,终于意识到什么,然后冲到房里,抱着绣花儿的汀州说道:“汀州汀州!!!我好像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大秘密!你知不知道姑娘和大人他们俩......”

汀州温和地笑笑,替她捋了捋额边碎发,“嗯,早知道了。”

芦叶:......

房中。

阿桂闷完最后小半壶酒,才发觉喝闷酒并不舒坦,不过确实容易醉。

她如今再眯着眼看方喻同时,他好像有了重影儿。

两张脸影影绰绰,交叠在一块,便是双份的好看,直让人移不开眼。

她抬起指尖,想摸,又垂下手去,告诫自个儿,不能对阿弟有非分之想。

她这样想着,因醉了,竟不自觉喃喃说出口。

糯糯软软带着醉意的声线,全似小钩子一般,飘进了方喻同的耳朵里。

听得人有些把持不住,好像嗅着空气里淡淡的酒香,也要跟着醉了。

方喻同望着她醉意朦胧的双眼,似是嘉宁才有的山水雾气,柔美又温婉。

他绷着身子,将她在衾被上胡乱划动的指尖握住,提到他胸膛处,又放下。

弯起唇角,嗓子半哑,眸色深浓,“阿姐,对我有非分之想也没关系的。因为我对阿姐,也是一样。”

第98章 二更

阿桂隐有一愣, 琥珀色的眸子里水光流转,大概是因为醉了,脑子转不过来, 所以在勉强理解他说的话。

半晌, 她大概也没有理解得过来。

而是搭在他胸膛的指尖忍不住,动了动。

她似是在摸一堵墙壁, 碰了碰,贴了贴,然后半眯起眼,醉眼朦胧, “这是哪里?”

方喻同眸色变得喑暗难明,低哑着声音说道:“阿姐,这是我的心。”

阿桂鸦睫轻颤两下,又半歪起脑袋, 腰细腿长半倚在榻上, “我要睡了。”

“睡吧。”方喻同垂下眼,细长指尖替她拢好衾被, 将她遮得严严实实,然后才道, “阿姐,快些睡。”

像哄小孩子那样。

阿桂眼睛阖上,不过须臾, 又睁开。

清澈透亮的眸子里映着他好看的脸, “为何你的嗓音哑了?是不是着凉了?”

就连醉了,也在关心他。

方喻同垂眸凝着她酡红的脸颊,还有那媚眼如丝水光流转的醉眼,别开眼, 僵着身子回道:“未曾。”

“你骗人。”阿桂的手不知何时从衾被中偷溜了出来,攥住他的衣袖,娇声道,“你骗我。”

方喻同脊背越发僵直,他没想到,阿姐喝醉酒会是这个样子。

像小孩,颇有些蛮不讲理,却又,可爱得要命。

他抿起唇角,微怔片刻,而后回转身子,弯腰在她身边坐下,“好,我不骗你,我是着凉了。”

阿桂仰着脸,注视着他,长睫扑闪,醉意熏酡。

她喝醉了,反应便迟钝,过了半晌,才终于回过神来,忽而身子往床榻的里侧挪了挪,空出一大片位置出来。

“那...分你一半,你也好生歇息。”

方喻同挺拔的身影立在床侧,望着衾被之中,她腾挪出来的空处,好像还散着她身上幽幽的体香。

喉结颤动两下,方喻同攥着手掌,哑声道:“阿姐可知你如今在说什么?”

阿桂双瞳澄澈,醉意便像缭绕其中的浅浅迷雾,眼波流转,更显得柔婉娇媚。

她咬着唇角,半歪起脑袋,纤纤素手抱起自个儿的绣枕,也往空处扯了扯,“我的枕头也分你一半。”

方喻同轻轻蹙眉,忽而又轻笑出声,当真坐到了榻边,佯装要脱鞋,“阿姐,那我可真躺下了?”

阿桂脸蛋红扑,抱着衾被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就像是...对这一刻万分期待。

方喻同动作一顿,放下脚,重新站起来。

他当然不可能真脱,方才,只是试探她有没有真醉而已。

如今这样,看来是真醉了。

也不知道她平日里清醒的时候脑子里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才醉了一些,就不小心暴.露无遗,将那水面之下的冰山一角给迫不及待地抬了出来。

方喻同弯腰,复又替她掖了掖被角,“阿姐,你醉了,快些睡。”

阿桂原本眸子被醉意水光给洗得亮晶晶的,忽而见他起身,好似不打算躺下,那眸子顿时瞪圆,更加因为气愤而透亮。

“你为什么不躺下?”

“你这是看不起我?”

方喻同:......

“我知道了,你就是嫌我身上有味道,恨不得对我敬而远之。”阿桂说着说着,忽然小声啜泣起来。

泪珠儿颤颤从鼻梁滑落,身子在衾被里颤着,伤心得不能自已。

没想到她这泪说下就下,方喻同愣在原地,也是有些瞠目结舌,反应不过来。

见她哭,既心疼,又有些啼笑皆非。

若她明日醒来,知道她还有这样的一面,只怕会钻到地底下去,再也不敢见人了吧。

方喻同忍不住勾起唇角,抬手替她抹脸上的泪痕,“好了,别哭,是我的错。”

“......可我已经沐浴,还用了干桂花,身上是香的。”阿桂还在抽抽搭搭,哭得眸子湿漉漉的,酡红小脸满是泪痕。

方喻同手足无措,声音却有些哑,他一面给她擦泪,一面安慰,总算让她止了泪。

不过泪是止住了,那阴阳怪气的语调,越更严重。

她指尖捏着衾被,半张脸都挡在那芙蓉绣纹缎面之下,只露出那双水光澈澈的琥珀色眸子,忿忿道:“你若是嫌我、厌我,直说便是,也不必装模作样说些好听的漂亮话来哄我开心。”

方喻同哭笑不得,无奈诉衷肠,“阿姐,我可都是肺腑之言,哪敢诓你。”

阿桂纤长的指尖稍稍松开,好似那指尖也染上了醉意,指甲粉润干净,又拍了拍她身边的空处,“既是真的,你为何不躺下?”

好吧,看来这醉酒的人都要有个较真的地方,她今儿是跟他躺不躺下这件事过不去了。

方喻同轻咳一声,然后又将她和着衾被往里头推了推,再和衣躺下。

就躺在床榻最旁边的地方,半边身子悬空,脊背抵着床榻最外侧的木板。

即便这样,他仍然心神不宁,目光飘忽,浑身像着了火似的,恨不得浸到冷水里头去冷静一下。

鼻尖全萦绕着她的味道,一勾手就能触到她的手臂。

这叫人如何冷静。

偏偏这时候,阿桂翻了个身,视线直勾勾地落在了他的耳畔。

那琥珀色的眸子澄澈漂亮,就像会勾人的小钩子一般,要将他狂跳的那颗心给勾出来。

她抿着殷红的唇,嗓音轻飘飘又软乎乎,似嗔似娇道:“你快掉下去了呀。”

随着她话音落下,方喻同还真就翻了个身,直接掉了到床榻之下。

他甚至想装晕过去,不要再面对醉酒的她。

这实在,太难了。

比连中三元还难,真的。

可是喝醉了的阿桂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居然把他重新捞回了床榻之上。

还给他贴心的,盖了她身上一半的衾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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