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商户们就要来兑换了,可库房里的财物,远远低于他们要兑换的数目……怎么办?”
王伦问出了这个迫在眉睫的问题。
实际库存九十万贯,外加私库里的十万贯,共一百万贯,可清点出来的客户存货高达一百三十万贯,差着整整三十万贯。
“这都是萧家留下的麻烦,叫那些商户去找萧家兑换,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袁大头大呼倒霉。
王伦立即骂了回去:“柜坊在我们手里,那些商户当然要来找我们了……照你这么说,我们还得把萧家再请回来,再把柜坊还给他们,让他们来解决商户兑换的麻烦?”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袁大头在王伦手底下当差当久了,只要王伦提出质疑,他都不敢辩解,连忙认错。
不过这一次王伦是对的,杨钊也支持了他的观点:“商户们的钱财在柜坊里,自然是柜坊在谁手里,他们就找谁兑换了。”
“可柜坊里就这么点财物,怎么办?”王伦又提出了他的疑问。
杨铆在一旁听久了,也听来了点窍门,凑过去出主意道:“这都是萧家经营不善的结果,总不能他们屎没拉干净,我们还要帮他们擦屁股吧。干脆,我们想个办法,不让那些商户前来兑换……或者限制一下他们的兑换,从而度过眼下的困境,再从长计议。怎么样?”
“这个法子不错。”王伦立即赞同。
袁大头被激发了灵感,也贡献了个主意:“柜坊内库存与账目不符,这是实实在在的情况,我们干脆公布出这种情况,反正过错是萧家的,也赖不到我们头上来。我们也可以借机压低商户们手里的兑换数目,按实际库存折成相应的比例出兑,既解决了问题,于情于理也都说得过去。”
“是个一劳永逸的好法子……”王伦认同了。
杨铆并不是很懂财务,跟着点了点头。
最后,就差杨钊定夺了。
可杨钊却摇头拒绝了三人的意见:“不行。柜坊凭的全是信誉,若我们不能如数兑换,即便解决了眼下的问题,却在商户们眼里失了信用,从此后,还有谁愿意来我们的柜坊里存钱?没有钱财存入,那我们这个柜坊,还能被称作柜坊吗?”
“可商户们都跑来挤兑,把柜坊里的钱财都掏光了,我们这个柜坊,不也名存实亡了吗?”王伦一急,没顾得上杨钊和他的上下级身份,当即反问出口。
“你说得对。”杨钊却反倒肯定了王伦,“不能让商户们都跑来挤兑,若把柜坊里的钱都兑出去了,那柜坊也就不是柜坊了。”
“可今天的情形大家伙也都看见了,商户们急于兑换钱财……总不能硬拦着他们不让兑换吧?那样的话,柜坊同样失了信誉。”杨铆疑惑道。
其实杨钊心里早有主意。
他之所以放任王伦等人讨论,是要引导他们如何经营柜坊。
毕竟他以后的精力要发在政务上,不可能亲自来经营,柜坊里的事务,还得交给王伦等人去具体处理。
“你们认为,商人,最看重的是什么?”杨钊适时提出问题。
“钱。”
袁大头第一个抢答。
“利益。”王伦稍稍慢了一步。
“对。”杨钊点头道,“只要让商户们觉得有利可图,他们就会心甘情愿地继续把钱放在柜坊里,而不会前来挤兑。”
“只要商户们不同时跑来挤兑,有了周转的空间,那么柜坊内亏空的问题,便就不是问题了。”王伦依稀明白了点什么,忙追问道,“那……如何才能让商户们觉得有利可图,心甘情愿地把钱放在柜坊里呢?”
杨钊赞赏地看了一眼王伦,继而提出了他的设想:“你们试想一下,若商户来我们的柜坊存钱,我们便适当分他们一些息钱,让他们既便利了钱财的存放和使用,同时还能得到一点收入,那他们是否会愿意继续往柜坊里存钱?若他们存放的数目越大,时间越长,我们分给他们的息钱也就越多,那他们是否会加大在柜坊里的存钱,甚至安心地把钱财一直存放在柜坊里?”
“存钱……就有息钱拿?”王伦等人大惊。
无怪乎他们如此惊讶。
在这个时代,往柜坊里存钱,是要付手续费和储存费的,要贴钱。可按杨钊的说法,不但不用贴钱,反倒还有息钱挣。
存钱就有钱挣,天下竟有这等的好事?
任凭他们几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等反常的观点。
“按杨兄这种算法,商户们不但不会跑来挤兑,反倒会加大存入,确实解决了眼下的问题……”王伦从惊讶中平复过来后,问,“可是,我们却反倒要贴给他们息钱,照这样贴下去,早晚得把仓库的财物贴空了。而到了那一天,我们面临的问题,可不只是三十万贯的亏空这么简单了。”
王伦的这个疑问同样是有依据的。
这个时代,贷款业务还没怎么开发出来,只占柜坊里的钱财中极小一部分。也正因为如此,柜坊才需要向存款人收费,来维持盈利。
“只要我们能将柜坊里的钱再放出去,从放款中收取利钱,利钱必定是高于息钱的,两者相除,柜坊便能稳赚不赔。”
所以杨钊给出的方法,便也是扩大贷款业务。
“三哥……原来钱是这么赚的啊?”杨铆表示大开眼界。
王伦和袁大头二人却是眉头紧锁。
最后由王伦提出疑问:“放钱出去,可不像存钱进来这么容易啊……”
这又反映出此时的一个现状,与现代银行放款容易、吸收存款难相反,在这个柜坊刚刚兴起的时代,放贷远比存款更难。
毕竟,这是一个连基础的货币信用都未能建立起来的时代。
敢放贷的人,少;敢借贷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了。
杨钊轻松地拍了拍王伦的肩膀:“这就是需要你们出力的地方了。”
“杨兄放心,我等一定倾力而为。”
王伦被杨钊的自信所感染,也勉力笑了出来。不只是对杨钊的信任,还有杨钊提出的大胆的观点,让他有了种敢为天下先的豪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