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末江舒窈留校，陈意依然没能留下来陪她画板报，周五下课后跟着大部队下学赶去搭公交车，她奶奶又病了。
江舒窈想起那个斜视眼的年迈老太，着实心痛，要不是要画板报她都想跟着陈意回去帮忙照顾一下奶奶了。
上次被陈意带回家是开学的第二个周末，陈意那会说要带她去吃一家独门酸汤面，那酸汤面便是出自她奶奶之手。
江舒窈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跟着陈意上车下车，拐过大街小巷，最后被陈意拐回家里去了，也没个什么准备的。
老太太估计是每个周末都盼着孙女回来，独坐在门口，膝盖上放着一个竹篮子，手头正纳着鞋底，陈意隔着院子的铁门唤奶奶，老太太倏然抬头，在她抬起眼看过来的那一刻，江舒窈是吓到了的，心里头咯噔了一下，险些后退半步。
原因是陈意奶奶的眼睛是外斜视，再配上她黝黑覆满褶皱的皮肤，在第一眼看到的时候确实有点骇人。
虽然这样形容不厚道，但这确实是江舒窈平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画面，加之她背后的屋子，有点像恐怖片里的场景，心头凄然一阵，不过很快，又镇定好情绪，跟着唤了声“奶奶。”
老人家听后更是高兴了，脸上每一块被岁月抚成的褶皱都布满了生机，赶紧把手头上的鞋底放进篮子里，搁到一旁，很热情地应着“诶。”
陈意奶奶应该是个苗族人，装扮什么的都跟大家不一样，蓝色的衣料子，衣领，袖摆上的绣花特别精致，手上戴着个银镯子，花纹沟槽已经氧化成黑色。
银镯子江舒窈也有一个，小的时候妈妈买的，她跟姐姐每人一个。如今学校要检查仪容仪表，已经取下来不带了。
陈意没领过朋友回家，奶奶以前还老担心她是不是不社交，怎么连个朋友也没提过，今儿突然带了个这么漂亮的姑娘回来，家里本来就冷清，突然一下子热闹，老太太乐坏了。
陈意带着江舒窈进屋，边说：“我奶奶做的酸汤面，一流的。”还竖起了大拇指。
奶奶听到，笑着搭腔:“陈意跟她爸口味一样，喜欢吃酸。”
跨过一道高高的门款，屋内些许昏暗，江舒窈环顾一周，屋内陈设很老旧，石灰墙面上好几条蜿蜒的爆痕，像被雷劈裂的，又像是被什么砸爆的，陈意的奖状铺了半墙高，覆盖在那几条爆痕上。
那些奖状已经不像荣誉了，更像是用来特意掩盖这些爆痕的海报。
陈意的奶奶七十有余，走路很慢，佝偻着身子，一只手游着墙往厨房的方向走，要给两个姑娘做酸汤面。陈意让江舒窈随便坐，她拿杯子去厨房沏茶。
江舒窈在客厅小幅度转悠了一下，这客厅面积不大，约莫10平米，一张老茶几摆在木沙发前面，墙角有个三层的三角柜，大头电视放在第二层，电视屏幕还被什么敲裂了，裂痕像一块蜘蛛网，被一块白色的蕾丝纹布遮住一半。
整个家很简陋，可以说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
电视机旁有一张全家福，引发江舒窈的好奇，缓步走过去，弯腰，双手撑在膝盖上看。
一家四口人，应该算五口了，江舒窈看到照片里陈意的妈妈是挺着肚子的，怀有小宝宝。
相片里，奶奶坐中间，爸爸最高，站在奶奶身后，一手揽着陈意的肩膀，一手搂着妈妈。
除了爸爸身穿警服，大家都穿着少数民族的服装，特别是陈意，头戴银冠，项挂银圈，这清脆的扮相，相当漂亮，妈妈梳着麻花辫也笑的很美，相比之下爸爸严肃的表情就有点脱离氛围感，但不影响他高大帅气。
“我爸爸因公殉职，在我五年级的时候，这张照片也是那年拍的。”陈意端着两杯茶出来，把其中一杯递给江舒窈，她语气不带一点情绪涟漪，像在讲述一个不痛不痒的电影情节。
“之后，我妈便带着我弟改嫁，早就不管我了，现在我跟奶奶生活。”陈意一口热茶喝下去，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她是真乐观。
江舒窈低头看着从茶杯口徐徐冒出的白烟，心里头对陈意的疑惑颇多。
认识她半月有余，算不上了解，要不是今日来到她家，江舒窈还真很难想象陈意的家庭环境是这样的。
既然她妈早已不管她，抛下她跟奶奶住在这样的破房子里相依为命，奶奶看样子应该是以纳鞋底为生，这么看来她经济条件应该不太乐观才对。
可是她上周明明刚换了苹果最新款手机，那个时候不像现在，没有花呗没有小额贷款，无法超前消费，分期等。所以她哪来的钱，江舒窈想不通，但又不敢问。
陈意也不是那种贪慕虚荣的女孩子，不可能看到别人用苹果手机，她也要跟风攀比去买的。
另外，她给外人带来的感觉，不，应该说她对外营造出来的人设，就是那种出生高知，且氛围融洽的家庭，才能培养出来的知性大小姐。
性格争强好胜，勇敢直率，聪明伶俐，口才了得，总是事事先为他人着想。还有她修得整整齐齐的头发，穿着不便宜的鞋子，初中还是在贤思实验中学读的。
一周要吃三顿糖醋排骨，才刚开学，学习资料练习册就已经买了一大堆，哪哪都不像一个是在这样破败环境下培养出来的孩子。
如果要把这些事情拿到明面上来问的话，不就等同于指责她：你家庭条件这么差，就省省吧，别用那么贵的手机了，也别穿那么贵的鞋，学习资料买少一点。
所以江舒窈问不出口，想想还是以后在找机会切入打听吧。
直到现在，江舒窈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问她，索性还是不要太过关注她这层面的事情了。
陈意没留校，江舒窈自然也不留，下课后她先给姐姐发信息让她开车来接，自己去了阅览室，翻阅了几本黑板报的资料书，看到有意思的版面排版就用手机拍下来。
姐姐到校后是六点半，天已经黑透，车开到教学楼下，江舒窈拉开副驾的车门上车，路过高三教学楼的时候灯火通明，学姐学长们已经开始晚读，书声琅琅。
晚饭吃的猪肚鸡，吃饭的时候江舒窈还不忘在脑子里计划板报的事情，打算周日一早就去学校，资料的话就用手机查好了，虽然没有电脑方便。
本来还是跟陈意计划去网吧的，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
下午下了课那一时半会的，江舒窈真的没法跟班长拿教室多媒体的钥匙，接近他总是要提前组织语言，那会才那么点时间，她准备不过来，陈意又走的匆忙，索性还是算了，委屈自己用手机查吧。
吃完饭，回到小区门口，江舒窈让姐姐停车放她下来，要去711便利店买点东西。
进店后直奔的牛奶柜，她记得711是有卖香满楼的鲜牛奶，找到之后看一眼价格标签，天杀的！www.youxs.org，也太贵了吧，已经扳指头开始算，这周一共喝了陈书玉5瓶鲜牛奶，www.youxs.org。
江舒窈在心里骂骂咧咧，掏出手机，www.youxs.org，还很好气地给他说：【我到便利店看了，一瓶鲜牛奶十块五，这周喝你五瓶，我折现五十二块五给你。】
看完标签出门往小区走，江舒窈越想越是不舒坦，喝贵了，早知道就直接送还给他的，除了觉得贵，还有一个最主要的问题是，她收了别人的殷勤！不是折现就能了事的。
刚拐到电梯间，陈书玉就回信息了：【什么鲜牛奶？我给你的是高钙奶，没有那么贵。】
不对呀，她明明喝的是香满楼的鲜牛奶呀？
盯着陈书玉的窗口，百思不得其解，那边又弹来消息：【是蒙牛的高钙奶，不是什么鲜牛奶，你喝错了吧？】
什么？江舒窈手指腹浮在打字键上，愣是不知道怎么回，心头除了疑惑，还有焦灼。
机身震动，对方又来信息：【而且，我就周一给你送了一瓶而已，你回信息说不要，我怕你不高兴，第二天就没再送了。】
啥！所以她到底喝了谁的牛奶？看着陈书玉连发过来的几条信息，已无心回复，切出页面，到班级群找到自己前后左右座的同学，挨个问一遍。
收到第一个回复是洗完澡之后，前桌回的，【不知道。】
吹完头发之后剩下三个同学也回了，一个不知道，另外两个是【班长。】
江舒窈不敢相信，用手捂住嘴，睁大着眼看屏幕，两人的答案都是班长，不可能有假。
不是！她怎么会喝了班长的牛奶呢？正打算给同桌的会话窗口打字询问清楚，同桌适时发来长文字。
【周一那天，有个男同学给你送的高钙奶，那天我值日，来得早，看着班长换的，他说你为了班级荣誉受伤也不容易，所以给你喝点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