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许宁拿起水壶准备喝水时,卡车突然急刹,坐在敞开车厢里的他差点摔出去。
怎么回事?
许宁探头看向前方,发现一辆只有半个驾驶舱的坦克挡住了去路,那辆坦克的下半部完好无损,但是没有炮管、炮罩和舱门,看起来像是个未完成的作品。
然而显然,他们并不需要舱门。
两个穿着工作服的人坐在里面,正因这突如其来的停车而显得慌张。
“你们找死啊!看见坦克还不让路!”其中一人回过神来,大声吼道。
伊万亚夫本来就脾气暴躁,听到这话更是火冒三丈,立刻伸出头质问:“你们是哪个厂的?开着这半拉子坦克在路上瞎逛什么!”
“关你什么事,再不让开,小心我把你们这破卡车碾成铁饼!”
“你试试看!护卫队,给我下车,把这两个混账拖出来!”
随着一声令下,十几个护卫队员迅速跳下车厢,只留下许宁和猎鹫小队的人面面相觑。
有卡德亚福他们在,至少这种粗活有人愿意干,而且看起来比自己这些人更有威慑力。
那两个工人这时才发现车厢后面还坐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
看到那些护卫队员端着冲锋枪冲过来,他们立刻跳下坦克求饶。
“别麻烦各位动手,我们自己下来,各位大爷别生气,是我们有眼无珠。”
事实上,这不能全怪他们,卡车的高度和这半截坦克差不多,加上他们急于赶路,所以没注意到后面的士兵。
面对着那些闪亮的冲锋枪,两个人吓得跪倒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喘,要知道能开这种坦克上路的人,胆子肯定不小。
如果这辆坦克是完整的,他们俩或许不会那么害怕,但现在这辆缺炮少枪的半成品坦克让他们意识到情况危急,再不示弱可能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伊万亚夫气得直哼,从卡车上跳下来,几步就走到了他们面前。
“你们是哪家工厂的?”他厉声问道。
这两人见状,不敢再隐瞒,连忙答道:“报告长官,我们是来自马利雪夫军工厂。”
“嗯?”伊万亚夫眉头一挑,“谁让你们开着没装好的坦克上路的?知道这样有多危险吗!”
“报告,”两人急忙解释,“工厂倒闭了,工资也发不出来,我们只好把它开出来卖掉,以弥补我们的损失。”
“你说什么?马利雪夫军工厂倒闭了?”伊万亚夫惊讶地喊道。
不只是他,在场的卡德亚福和许宁也同样震惊。
没想到还没到达工厂,它就已经关门了。难道卡德亚福离开后,没人接手管理?
许宁眉头紧锁,看向卡德亚福,注意着他脸上的变化。
卡德亚福显得十分惊讶,急忙下车问那两个工人。
“不可能!你们的厂长阿德里安在哪里?我要找他!”
阿德里安是卡德亚福离开后指定的临时厂长,负责工厂的日常运作。
两个工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回答说:“您也是来找他讨债的?恐怕没希望了,他几天前就不见了。我们去找过他,但他家早就搬空了。”
“所以,我们才想到把这旧坦克开出来,但这玩意儿可能连一瓶好酒都不值。”工人说着,满脸不屑。
由于资源倾斜到重工业,在战时这没问题,但在和平时期就成了负担。基本的生活用品供应不足,有时人们为了争取一点日用品甚至会起冲突。
此时,许宁也下了车,听了他们的对话后,感到事情复杂,但仍坚定地说,
“先上车,我们去工厂看看具体情况。”
卡德亚福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
而伊万亚夫则脸色阴沉,大声命令道:“回到坦克上去,跟我们一起走,别想着逃跑,否则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是……”两人不敢有丝毫反抗。虽然不清楚这些人到底是谁,但从他们的态度来看,似乎与马利雪夫工厂有关联。
如果跟他们回去,或许能解决欠薪的问题。
毕竟,钱比这残旧的战车更实用。
于是,在卡车后面拖着一辆尚未完工的战车,而且看它的装甲厚度,显然是一辆重型号。
尽管有一段距离,许宁还是能清楚地听到那辆重型战车引擎咆哮的声音。
离马利雪夫工厂不远,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门卫室已经无人值守,入口的栏杆还得让伊万亚夫派人手动抬起,整个工厂早已人去楼空。
厂里值钱的东西几乎都被搬空了,那两个工人来迟了,只弄到了这么一辆半成品战车。
卡德亚福对这里很熟悉,指引着大家如何前进,一行人开着卡车往工厂的办公楼驶去。
与此同时,在办公楼内。
一间门牌都已经掉落的破旧办公室里。
车间主任安保烈正坐在他拼命保住的办公桌前,写下遗言。
他已经六十五岁,按理说该退休了,但失去了早逝的妻子且膝下无子的他,仿佛只有工厂才是他生活的全部意义,所以他一直坚持工作至今。
从成年起,他就在这工厂工作,从一名普通工人逐渐升到了现在的职位。
他曾目睹工厂的辉煌时期,www.youxs.org,奔赴战场,为国争光。
那时候的他是多么意气风发。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车间空荡,工人散尽,整个工厂就像一个失去了生命力的铁巨人,静静地躺在那里,无声无息。
“最后,请帮我把我藏在衣柜饼干盒里的三千卢布,送给我邻居一家,感谢他们多年来的照顾……”
就在他要结束遗书时,钢笔没墨了,安保烈使劲摇了几下,但笔里的墨水确实已经用完了。
他看了看空荡荡的桌面,苦笑着放下笔,从口袋里拿出一把老旧的武器,闭上眼睛缓缓举向自己的太阳穴。
“嘀嘀!嘀嘀!”
突然,外面传来的汽车喇叭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谁来了?
工厂从昨天起就已经空无一人,这个时候来的是什么人?
他犹豫了一下,收起武器,蹒跚着走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