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就连苏晓都被望着紧张的时候，她身前的青年古板率先开口。
“父亲，这是场误会。”
此话一出，让紧张的苏晓都不由得惊愕回首相望了一遭。
真稀奇。
他居然愿意为了几面之缘的徒弟忤逆血脉相连的父亲。
“蜀山门断事自是有根有据，何来误会。”
听到此话，沈恒凌眼底一凛，朝着沈清月方向望去。
他此生最容不得质疑。
更何况前段时间的处罚，是他亲自在思正台动的手。
——且是在广众之下，几番大长老注视中，他动的手。
蜀山门弟子外逃，本就是顶了天的大罪，无论此次的是见风就定雨的冤假错案还是既定事实。
这一切注定覆水难收。
沈恒凌对苏晓这边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对着沈清月沉声道。
“清月，看在姜家的面子上，我没有深追，已经是开恩。”
这番话听得苏晓皱起了眉。
沈恒凌一开口就是在既定命题上做文章，顺着她已经跑路这个既定事实定是非。
她余光瞥了一眼没开口的沈清月，就怕这青年大古板再次顺着被绕进去。
于是苏晓赶忙开口道：“回禀宗主，弟子去寻药，并未离开，也无需看在姜家份上对弟子开恩。”
她看着站在她身前一直沉默不语的沈清月，急得要命。
生怕这个实诚小孩直接把她给抖出来。
但等了顷刻，见沈清月还是没有发话后，一同赶来的长老却是坐不住了。
“道牌记录了行程，与本命魂相连，若是此般，看看道牌并可一知。”
那发话的长老缕着发白的胡须，拄着龙头拐杖率先开口。
他此话一出，引得旁的几位纷纷点头附和。
自沈清月自请罚以后，一直没有交出苏晓的道牌，所以所有人都以为苏晓的道牌是在苏晓自己手里。
蜀山门自诩正派，对于搜查人魂探查记忆此事，自然是不会拿到明面上说的，相比于查验人魂神识，他们研究出了一种更为人性的探查手段。
就是探查每个师门弟子的道牌。
所以在蜀山门有条训诫中，就说道牌如同命般重要，生要同生，死要同处，若是丢弃，后果严重。
——只因道牌与弟子魂灯相连，不仅能代表弟子在外的身份信息，更是会记录弟子行踪。
有没有叛宗离门之心，一查道牌便知。
但他们不知，从根上就不是蜀山门弟子的苏晓从来就没有守过蜀山门的戒律，而是直接把道牌丢了，中途都没有上交。
苏晓听到这句，微乎其微蹙了下眉，望向沈清月。
她亦想到了这点。
之前进屋的时候，苏晓只顾着看这古板少宗主的窘迫，亦没多想，此番经由长老的提醒，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沈清月居然私自拦下了她道牌没有上交。
那这一向重视门规的古板青年居然为从那个时候就犯了戒律门规。
总不至于……是怕她被通过道牌查出来，护着她吧。
被自己猜想吓到的苏晓抬首，彻底缄默。
这边，瞥见苏晓皱眉，当下肯定“这是心虚表现”的沈恒凌眯了迷眼。
他拂袖顺应道：“是，那不如便听长老所说，直接查证道牌便可。”
沈恒凌带着常年当宗主一贯的傲慢和□□，当下就宣布出了解决方法。
就在众人纷纷点头没有意见的时候。
岂料苏晓抬首：“宗主，蜀山门并未查清就对我师父进行刑罚，若是查清真相，是否能给他一个交代。”
未曾查明真相就动用刑法，本就是错。
她知道这群所谓的正派一心想查明被污蔑的真相还蜀山门一个清白公道。
可谁来还就因上报无根无据此事、就受到刑罚的沈清月一个清白公道。
他救了这么多人、以一己之力挡了魔狼攻击，却到头来，受尽了道德绑架和来自身边至亲之人的束缚。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她顿了顿，紧接着：“之前师父救了这么多的人，但只是因为此处无凭无据提了一嘴，就被处于蜀山门的刑罚，此番断案是否太过荒谬了。”
晨曦拂晓，此刻昏沉的光晕逐渐被白昼替代，连带着天都是晴亮的。
沈清月抬头望去的时候，那姑娘明眸皓齿，眼底似应万千晨光，光亮明艳，像是星辰落海，撒下波澜斑驳的绚丽光影。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他沉寂了许久，如坠入绝岸峭壁，连着周身，都回荡着这句清脆声响。
亢亢之音，不绝于耳。
终于，沈恒凌正眼看向苏晓，他眼底闪过分明的不耐。
他堂堂一蜀山宗主居然被一小儿逼迫。
甚至有些长老听到这话，都朝着他投来目光。
此刻被注视着、一向不愿丢面子的沈恒凌道：“好，若是诬陷了清月，我作为父亲，亲自给他赔不是。”
但紧接着，他话锋一转：“若是真的被查出是事实，本宗主也断不会看在姜家的面子上对女娃娃你网开一面，要按照蜀山门的规矩，公事公办。”
沈恒凌身处高位久了，自然也不会任由一黄毛丫头踩自己头上。
且还是个背后家族势力不大，对蜀山门没有帮助的家族里出来的一小丫头。
沈恒凌眼底的不屑更甚，但面上还是装出来的柔顺：“女娃娃，你看可好？”
苏晓眸色冷了三分，眼前这所谓的蜀山门宗主就是想给自己骑虎难下的场面，还斩断了自己唯一的后路。
是正派最喜欢的布棋阴人。
可他笃错了一枚棋，就是他那个一向守着大义为道的儿子没有交出自己的道牌，甚至连这件事都未曾上报。
虽然苏晓任然不知沈清月是何种目的，但是这么一出，无疑是在帮她。
于是她从储物戒摸出那枚把玩许久的道牌，定定望向沈恒凌：“请宗主和各位长老查阅道牌后，若是真的决裁错误，光明正大在思正台道歉。”
苏晓太过自信，自信的沈恒凌起了一分不好的预感。
但来不及他开口，等苏晓递出道牌的时候，那最先开口的孙长老顺从接过。
沈恒凌负手而立，只得冷眼看着。
短短几秒，竟在刹那恍若隔世。
——等这间小屋桌台上的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