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是真的不敢再去见沈清月。
一个堂堂正正的少宗主,估计受过最大的委屈就是此刻。
被救的代价是失去正派的位置、失去一直守着的道义、失去在原有门派的一切。
苏晓觉得,这还不如杀了他。
初遇还只是失身,现在不仅是清白丢了,连名誉都丢了。
可就在苏晓还在自我纠结的时候,门蓦得打开了。
苏晓抬首望去。
——宛若初次相遇。
同样是高挑纤瘦的身形、同样是一尘不染的白袍。
他如先前般,连带着面色都是如玉般润和。
苏晓垂眸,只是死死盯着他胸□□合严实的衣襟,连眼睛都不敢抬。
她找的话题都生硬又狼狈。
“你吃了吗,我去买点吃的,你在屋里好好休息。”
——可修道之人首先做的就是不食五谷。
望着始终垂首、连着话都是结巴的姑娘,沈清月第一次发现,经历了这么一遭,他居然能直观的感受出了她的情绪。
不是恼怒、不是尴尬,而是愧疚和狼狈。
沈清月眉头蹙起,明明是救他命的恩人,还请了医师给他治病,又请了药压下了他的魔气,为什么要愧疚。
她在他眼中,一直是行事坦坦荡荡、又有颗不被世俗束缚的玲珑心,那为何又要如此。
沈清月又看不懂了。
“不用……”
可还没等他开口,苏晓已经跑的没影。
其实苏晓慌得要死。
自古,八卦便如竹篓揽水,四面八通。更何况是当今修仙界出了魔的大事。
若是沈清月有心去探寻,哪里都能探得一嘴,“蜀山门被魔偷袭,却被邪派动用了虎魂插手,劫走了镇宗之宝伏羲剑和少宗主”这个对外传出的消息。
苏晓知道,这已经是蜀山门对外权衡利弊后放出的消息了,虽然她也不清楚为什么沈清月和她叛逃这件事会被艺术加工成被邪派掳走。
但是邪派插手,这是无论如何也逃避不了的事实。
在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苏晓连商贩递过来的酥油饼都接的不甚走心。
“喂,你听说了吗,蜀山门来了邪修,抢走了他们的镇宗之宝伏羲剑和少宗主。”
“是啊,这修真界怕是要乱了。”
“唉,不是之前还有传言说蜀山门那少宗主是天道之子,按照现在说法,说他不便是非,只认死理,这种人被寄予厚望,修真界真的还能撑下去吗。”
猜忌往往如满月潮汐,一旦瞥见月光,潮水便会越积越多,直至翻涌上岸。
苏晓忙是转过身就想仔细分辨是谁说的话。
可刚转身望去,遥遥隔着人群,她瞥见一抹高大纤瘦的身影。
惊的苏晓一抖。
她悲催的想,自己该不会这辈子都忘不了沈清月长什么样了吧。
都已经给自己造成这样的心理阴影了。
可追出来的沈清月没这么多弯弯绕绕。
他总觉得苏晓的状态不对,于是担心的出来看。
“姑娘,拿好了,别手抖。”
那递烙饼的老板长吆一声,忙着要伸手去帮忙接苏晓抖落下来的烙饼。
苏晓本来就心虚,在瞥见沈清月出来的那一瞬手抖的厉害,连带着手上的饼都差点抖落。
——这谣言太真。
——可她不知他又听进去了几句。
可在苏晓反应过来只觉得要来不及时,一双大手擒住了那即将掉落的纸饼。
“没事吧。”
随着那道沉闷声开口,苏晓只道自己要被吓出心哽。
他来的悄无声息,把一向胆大素来不慌的苏晓吓的不行。
可苏晓到底在怕什么,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明明她才是救人命的人!
于是如偷了鸡般的心虚狐狸的姑娘努力说服自己后直起了身子。
“呐,给你买的饼,趁热吃。”
她不知道沈清月到底听到了多少,只好生硬的拽开了话题。
但这种话题,谁听了都会难过。
苏晓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
可她没料到,这冷硬的古板青年打的是直球。
“我听到了。”
凡间的交汇尚且还带着点初春的寒意,阵阵的微风冻得人鼻尖发凉。
明明初春的风不大,可苏晓只觉得被风吹的脑子都是嗡的。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苏晓自己也不知晓了。
她一时不知道该先去安慰他还是先想个法子坦白自己的事情。
但凡是有点脑子的,都能联想到她是邪派,她干出这类事,她的反常就是因为她并非真正的姜倾。
可苏晓抬首,那双杏眼微扬的眸子,似偷腥的猫般闪着踌躇和逃避。
她还想给自己想个辩护的方法。
于是她不抱希望开口,“对,邪派当时有眼线在蜀山门,恰好挑在那个时候入侵,在一片大乱中,我把你捞出来的。”
“那魔气不是大问题,你体质特殊,我请来的大夫说只要去万丹宗取个抑魔丹便可做药引,再靠药浴就能引出魔气。”
苏晓压着自己即将跳出嗓子眼的心,撒着最拙劣的谎言。
她抬首,望着那轮廓好看精致的古板少年。他眉眼依旧如山涧清雪,连着杂质都不带掺。
突然间,苏晓有种奇怪的难过。
她摊牌完这件事,他们两个的所有关系一切便会不复存在。
直到——
“沈某知晓,是沈某欠姑娘一条命。”
沈清月定定开口,沉声道。
——他看起来既没有受流言蜚语影响,也没受邪派入侵干扰。
这一次,倒是苏晓愣住了。
“姜倾,你不用怕,沈某信你不是邪修那派,信这只是个巧合。”
沈清月抬首,望着眼前紧张到手都在打颤的小师妹。
蜀山门教过他学道法,教过他大道名义,教过他除魔尽邪。
可唯独没教过他怎么面对一个逃了自己两次的救命恩人。
于是沈清月努力的猜。
他在客栈里努力的猜了很久也没答案,可偏偏在出来后听到路人的话恍悟。
是不是眼前的这个小师妹怕自己把她也误认为邪修一网打尽。
——毕竟他以往在蜀山门的时候,太遵守道义公正,不近人情到有时连青红皂白都不去辨认。
肯定也因为他,出了很多冤假错案。
沈清月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在那次晕厥后在床上躺了三天,回马灯般看了自己的前半生一遭又一遭,突然开始对以往的道产生了质疑。
也在这些回马灯中,他恍然第三视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