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卓砚是被张乔言的电话打醒的。
手机不知道在哪个地方震,卓砚睁开眼睛,被用熟悉的姿势抱在怀里,一只有力的手锢着他的腰。
贺行被这动静弄醒,眼神里还带着没睡醒的困倦:“早。”
“早。”卓砚回了句,想坐起身找手机,看看几点了,谁打来的电话。
他刚一动,腰上的手就骤然收紧,把他更紧地按回怀里。
卓砚愕然地抬头,贺行垂眸看他一会,伸手从被子里准确地捞出手机递给他,然后把脸埋进卓砚怀里不动了。
这样充满孩子气的动作让卓砚愣了一下,他低笑一声接起电话,随意道:“喂?”
听到这明显刚睡醒的声音,张乔言:“……”
“你还没醒?”她问。
意识到是言姐的电话,卓砚语气正经不少:“言姐?怎么了?”
张乔言短暂失语片刻,好笑道:“你还记得下午要和景城打官司吗?”
卓砚:“记得。”
张乔言更好笑了:“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你还不到律所?”
应该还早吧,卓砚看了眼时间:“……我很快就到。”
挂掉电话,卓砚拍拍腰间的手:“松开,我要赶紧去律所那边,都十一点了。”
“……”贺行手臂收紧了一下,又很快松手,放人出去。
卓砚翻身下床回了自己卧室,一番洗漱后换了套衣服再出去。
本以为贺行还没起,没想到对方也已经收拾妥当正在客厅里等他。
昨晚醉成一滩泥的周廷栏已经不知所踪,可能已经走了。
贺行一身板正挺立的西装,完全看不出这是刚才耍小孩脾气的人。
他抬眼看向卓砚时,眼里的的一切情绪都化作柔软的笑意:“走吧,我送你去。”
到了律所,卓砚急急忙忙地往办公室赶。
他得再确认一遍下午的稿子有没有问题或者疏漏的地方。
看到卓砚,前台姑娘热情地问好:“卓律师好,今天怎么……诶,卓律师你嘴怎么了?”
卓砚往里走的脚步一顿,疑惑回头:“我嘴?怎么了?”
“嘴破了。”前台姑娘一边说一边掏出自己的小镜子递过去。
卓砚接过镜子打开一看。
嘴角有一块很小的破皮,不严重,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难得小姑娘心细发现了。
怪不得刷牙的时候总觉得嘴巴会时不时地疼一下。
“……”卓砚含糊道:“天干物燥,上火了。”
回到办公室,卓砚挑挑拣拣从常备药物里翻出一管膏药,往破皮的地方涂了点。
……昨天贺行亲的有那么重吗,居然还破皮了。
难道是他太娇弱了?
不知不觉又想到昨晚的一些场景,卓砚将这些不合时宜的画面甩出脑海。
工作!现在最重要的是工作!
稿子之前就已经写好了,卓砚大致浏览了一遍,补充了几个小地方,随后去外面打印要用到的资料和证据。
林乐和张乔言正好也在外面,卓砚倚在打印机旁等的时候,林乐突然建议:“诶,我说要不咱仨招个助理吧,律所现在慢慢走上正轨,大家也忙,身边没个助理不方便。”
他们三个之前没单干时都有自己的助理,开众诚后就没招了。起初是为了减少律所开支,所以没想过这个,现在律所收入不错,招助理反而能提升效率。
卓砚对此没意见,张乔言想了想,同意了:“好,回头我跟人事那边提一下。”
下午,卓砚去前面贺氏找了贺行,跟他们一起去法院。
座椅之间的挡板是升起的,他跟贺行一起在后座。
贺行瞧了眼他臂弯里的黑袍,问:“这是律师袍吗?”
卓砚点头:“庭审的时候穿。”
“好像还没见过你穿律师袍的样子。”贺行笑着,怕他太紧张,“有李拓阳的录音,事情已经在贺氏能控制的范围内了,今天没赢也没关系。”
卓砚眉心一皱,觉得这话莫名刺耳,转头认真地对贺行说:“今天不会输,我能打赢。”
自信,坚定,这是卓砚在自己专业领域才会展现出来的傲气。
贺行一怔,点头道:“好,我们会赢。”
到达指定的审判庭外,他们不出所料地看见了严晨和那位卓砚听过却没见过的杨成律师。
看到卓砚的瞬间,严晨眼睛明显一亮,但瞥见一旁跟着的贺行后,表情又很快阴沉下去。
卓砚跟贺行没打算理这两人。
开庭时间还没到,严晨在一旁站了会后没忍住,两步走到二人身边,目光不善地盯着贺行,嘴里的话却是对卓砚说的:“你还是打算帮贺氏?”
卓砚奇怪地看着他:“贺氏是我的客户,我难道不应该帮?”
严晨握住拳,忍住心里滔天的醋意,试图唤醒他:“你也看到了,这件事就是贺氏违约,他们必输的官司,你何必来插这一手!”
贺行在一旁不为所动,他只冷淡地扫过严晨明显不甘的脸。
这人说话实在让人感到烦躁,但自己插手的话,又怕卓砚不高兴。
严晨说着就想去抓卓砚的手臂,却被后者冷冷拂开:“你又何必来插这一手?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已经离开景城了吧。”
严晨被问得说不出话。
卓砚向后退一步到贺行身边,冲他疏离一笑:“严律师作为原告方,还是不要跟我交流太多。”
“……”被这动作刺激到,严晨带着脾气笑了声,恶狠狠地瞪了贺行一眼:“没关系,等判决下来你就知道了。”
审判员和陪审员到达后,审判长按照通知时间准时开庭。
落座庭内后,卓砚才发现底下的旁听席上坐了很多人。
正中间的人是贺氏的陆建国,他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冲这边露出一个挑衅的笑。
其他旁听席的人手上几乎都拿着一个小本子,看起来像是记者。
卓砚收回视线,静静等待开庭。
流程一点点往后推。
严晨义正言辞地控诉贺氏集团的违约,痛斥其不讲商业信用的行为。他每说一句,身旁的杨成笑容就更明显一分,底下的记者手上也飞快地记录着。
严晨:“……被告的行为严重违反了与我方签订的独家代理协议,同时违反了诚信原则,我方请求法庭依照合同第十六条所约定的违约责任,判决被告支付我方违约金八百万元。”
旁听席传来一阵唏嘘。
审判长敲了下锤示意旁听人员安静,随后问:“被告有什么想说的吗?”
“有。”
卓砚将扩音话筒抵近,使得他的声音能让庭内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各位审判长、审判员和书记员下午好,原告所称独家代理协议我方从未签署,对于原告主张的全部诉讼请求,我方请求法庭全部驳回。”
严晨猛地抬眼看向这边,眼神里透露着不可思议。
卓砚冷静地继续陈述:“我方提供的证据里包含一份录音与一份司法鉴定意见。”
“其中鉴定意见书第四十五页中表明,涉案合同的负责人签字笔迹在公章油印之上,说明是先盖章后签字,而我方公司的同一负责人所签署的其他协议却是先签字后盖章。”
“且鉴定意见书第四十六页内容表明,涉案合同的公章形成时间早于签字时间,期间跨度至少为一年。合同中双方落款时间远远晚于合同公章形成,且在我方提供的录音中,经过声纹对比,已确定为贺氏集团与景城合作期间的双方负责人陆建国与杨成。”
卓砚放下稿子,看着合议庭上正在翻看鉴定意见书的三人:“种种证据都表明原告所称独家代理协议为陆建国与杨成私下恶意串通,为牟取不正当利益所签订的虚假合同。我方请求法庭确认涉案合同无效,驳回原告全部诉讼请求。”
在审判长的示意下,录音被当众播放出来。
音频刚一结束,旁听席突然如同滴水入油锅般炸起来。
陆建国脸色已经黑得不能看,严晨脸色很差地在一旁质问什么,杨成惊悚地瞪大眼,难以置信地盯着被告席这边。
一片杂声中,卓砚清冷的声音悬在有所人之上:“我方意见发表完毕。”
他伸手关掉扩音筒,放下的瞬间被一个温暖的手掌握住。
是贺行。
审判长重重敲击法槌:“法庭内保持安静。”
等到所有声音都平息,他才问:“原告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死寂,没人说话。
审判长又问了一遍。
严晨沉着一张脸回:“没有。”
一直到后面法庭辩论环节结束,景城那边都好像没缓过神来一般。
审判长:“现在休庭三十分钟。”
卓砚去了趟洗手间,往脸上泼水降温。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不是他打过最难打的官司,他今天却比任何时候都紧张。
理智告诉他胜算很大,但还是会担心结果。
洗了洗手,他正准备出去时,贺行从门口进来了。
他抽了几张纸,掌心托着卓砚的脸,一点点擦卓砚脸上往下滴的水珠:“头发都湿了。”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