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里当然没有头。
许欣心看向的那个方向,挂着的是两幅传统手工面具。
但李斯特神色微妙一动,被她不错眼地捕捉到。
许欣心笑笑:“噢,那面具做得好逼真哦,吓人。”
见好就收,她迅速将视线落回屏幕,避开对方危险的目光。
半晌,她听到李斯特无奈地笑了一声。
“开心了?”他往后靠进沙发里,手上的精装书终于翻过一页。
……皮这一下确实很开心。
许欣心不言不语,悄悄拉平轻翘着的唇角,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端庄一些。
“那么,到你了。”清隽手指翻动书页,纸张沙沙作响,显得李斯特的声音也格外柔和,“……门锁的声音,其实是什么?”
没料想到他留意到了这个,许欣心手上动作骤停,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说。
李斯特倒也不急。他不催问,好似问题和答案两不相干,他也没在期待她的回应。
木墙外风雨不息,木墙里只有毕剥作响的壁炉火和一盏暖黄色的灯,质地软厚、纹样奇丽的挂毯把两个世界彻底隔开。
在从前,在外面的世界,一个人的沉默往往意味着尴尬和手足无措。
而眼前这一刻,许欣心自沉默深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清晰无比的,有力的。从未有一刻平息过,在她胸腔里嚣动着敲打门扉的声音。
吱呀一响,几重墙壁之外,一扇房门被打开了。
两人同时听到了那个声音。李斯特征询地望了她一眼,许欣心却没由来地一阵心慌。
她直挺挺僵着,紧张环视一圈客厅。
窗帘、书柜、矮桌、沙发……
果然还是找个地方躲一下比较好吧。
门被轻轻碰上。踩着拖鞋的脚步声往前,踢踏、踢踏地响。在走廊里穿行,往客厅,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了。
……来的人会是谁?
谁都一样。更深露重,烟光旖旎。狂风暴雨中一对孤男寡女客厅取暖谈心。谈的还能是哪门子的心?
没办法解释的,一定会引起怀疑。
审视一圈,她挑中李斯特坐着的那张长沙发后方。
抱着电脑起来,许欣心三两步走过去,蹲身把自己整个儿藏了进去。
脚步声近了又远,却还是在外面闲逛,没有要回屋的迹象。不敢掉以轻心,许欣心往里挪了挪身子,将自己缩成一团。
余光一瞥,却见李斯特也弓身钻了进来。
许欣心:“……”
他们这位大明星身高足有一米八|九,勉力折叠起来仍很占地方。她一个人待着挺宽裕的空间,被李斯特一挤,不仅动弹不得,连氧气好像都变得稀薄了。
不敢说话,许欣心只能瞪圆眼睛怒视李斯特,希望他清醒一点赶紧出去。对方兴致盎然,似是觉得这种瓜田李下的体验很新奇。
无视她的愠怒,李斯特抬眼打量下沙发椅背的高度,挺不客气地又往里挪了几寸,认真把自己藏好。
许欣心:“!!!”
受不了了,好挤啊!!!
踢踏、踢踏。
脚步声在外绕了一圈,再度荡了回来。
几分钟度秒如年,两人屏息静气,大气不敢出。
脚步声停在客厅入口处。一个听不懂的声音叽里呱啦了一句,而后走进来,调整了下壁炉,又走出去。
咔一声轻响,客厅主灯被关掉。
黑暗之中,只余下红彤彤的炭火暗自在烧。
踢踏、踢踏。脚步声走远,房门吱呀拉开,悄无声息阖上。
……原来是作曲家本人来巡夜。
许欣心轻轻吐出一口长气。
“回去吧。”两人距离挨得太近了,肩碰肩,肘对肘。她说话,气息也跟着不稳当:“这也不能再开灯……得摸黑出去才行。”
“你先走。”她催李斯特。
所以说,李斯特到底是为什么要跟着她躲进来啊。
明明一个人在客厅打发时间是件很平常的事。她躲开,足以洗脱任何嫌疑——
出不出得去,到这时却也由不得她。
李斯特没半点要动的意思,他单手支着腮,偏过脸,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窗上雨幕白了又昏,闪电光斜斜刺下,将一张型格分明的脸照得格外惊心动魄。
“……为什么躲。”他轻声问她,一个无所谓的问题。
许欣心眨眨眼,警告自己不要被美色冲昏头脑,要尽量正常点说话。
“因为有可能会引起误会的。”但两人并排蹲在沙发后头,讲任何话题其实都很荒唐,“如果被人看到……”
“可我们只是在聊天。”李斯特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话语中透出几分不解。
……聊天吗?
许欣心突然就不说话了。
她想象着客厅那一张刺绣沙发,忙不迭地把坐在里头的李斯特换成别的人。
余非凡、甄玲、嘉百乐甚至是黄瑞坤。时间仍定在十二点半,屋外一样凄风苦雨,屋子里一样和暖如春。她坐在扶手椅里,和他们所有人轮流聊天。
……不对,不对。
还有一个人她忘记了。
屡战屡败后,她把久不想起的大无限之光商驰放到了刺绣沙发上。
门外脚步声响起,想象中的她自己一溜烟跑掉,拒绝和他站在一个舞台。
……是这么回事啊。
不是她别有用心,是明星恐惧症而已。
“太晚了,我们还是快点回去比较好。”想通原因,许欣心的声音也随之安定,“你先走……”
李斯特伸手勾住沙发椅背,反而倾身迫近了她。
“你看起来很紧张。”她慌张,他就越发从容不迫,似个早已设好埋伏的猎手,将她逼到无路可退的绝壁上。
“……想知道你在害怕什么。”刻意压低的声音微哑撩人,抑制着某种汹涌的情绪。
“所以我试着躲在这里,像你一样。”
古龙水醇烈的香气迫在眉心,许欣心不敢抬头面对那双剔透的眼眸,却因为三面都被堵死,不得不被锁在他的臂弯里。
隔着薄薄一层衣料,她突然无比鲜明地感知到另一个人的陌生热度,聆听到不熟悉的、不属于她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稍微,有点,喘不上气。
具体的感官冲击,那不是比抽象的恐怖片,还要来得更可怕吗?……
“……可是,真奇怪啊。”
梦呓一般不真实的话语,在她耳边回荡。
……是啊。
确实是……很奇怪。
颤着肩,许欣心被捉着下巴抬头,迫对上李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