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到底谁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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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晚天上点着一只明亮的灯。今晚的月亮尤其圆。不仅圆,而且大而亮。

空气里有一股呛人的香,浓烈、熏鼻子,让人想吐。

李今朝咳了几声,她揉揉眼睛,感觉头晕得很。

她站起来,发现自己穿着绿纱裙。

一走,便是零零的金钏银链碰撞的脆响。这声音再熟悉不过。

李今朝走到梳妆镜面前,昏黄的镜面里,印出一张美艳的脸。娇艳欲滴的嘴唇,欲语还休的勾人的媚眼。

她又变成了佘青梦。

简直是意料之中。

根据月亮的方位来看,现在应该是丑时左右,细算来,她已睡了一两个时辰。

佘青梦给邬蓉灌了酒,其实不管邬蓉想不想换,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邬蓉太懵懂,太软弱,又太在意别人的想法。既如此,朋友想去做什么,她即使心里不喜欢不愿意也还是愿意迁就。

说到底,就是个极度缺爱自卑渴望被爱的女孩。

佘青梦与她的姨母都是这种角色。明明这段感情是掺着糖渣子的玻璃屑,也依旧不会去放弃这段情感。

此刻,邬蓉好像已经被她自己酿的酒灌醉了,连灵魂也陷入深深的酣睡。所以此刻,李今朝是全然掌控这具身体的。

她站起来走到那案台前,桌上的小金盘里只剩一潭平静的血水。血水中的蛊虫早已不翼而飞。

看来都在佘青梦与邬蓉的体内了。

李今朝用手指沾了点血,放于鼻尖闻了闻。

这血非常的腥,像是鱼腥味与泥土的混合。也不知道是什么血。

“青青!你快点呀!大皇子叫您呢!”

门外站着一个女人的剪影。在外面烛火的映照下显得头重脚轻,又妖异又荒诞。她敲了好多下门让佘青梦快点。

“哎,我……我一会儿就到!”

咦,邬蓉醒了?

因为李今朝发现自己又进入玄妙的状态,既像局外人冷眼旁观,又像局中人感受着这段时空中发生的事。

那是因为她附着于邬蓉的灵魂上。她不是邬蓉,却成为了邬蓉的一部分,感受邬蓉的想法与情感,影响着她的行为与意念。

金玉帘箔,流杯曲沼。小室中轩窗四敞,金盘映着红烛的光一跳一跳,光影飞落金纱裙,喧笑声不绝于耳。

席地而坐的大皇子李崇喝了口酒,开怀大笑:“听说郑老特别器重二郎君,坊间流传将来侯位将来也非二郎君莫属。”

郑意礼闻言跟着鼓声打节拍的手一顿。他拿起桌上的一杯酒,一饮而下。

他懒懒一笑:“大皇子说笑了。自古世袭传给嫡长子,我长兄完全能胜任这个位子。我不过是个纨绔浪子罢了,不像我兄长,自幼便聪慧”

大皇子眯眼瞧他:“嫡长子?谁是嫡?谁是庶?”

郑意礼闻言脸一冷。

“长兄虽不是我母亲亲生的,但他是嫡长子无疑。请大皇子不要拿兄长的过往来说事。”

李崇见他冷脸也不生气,方肥的脸反而露出宽和的笑来。

“先不说这个,还是先看看美人吧!”

“进来吧!”李崇拍拍手。

木门推开,走进来一众貌美女子。邬蓉便走在这排女子最后。

队形站好,她竟站在最中央。

邬蓉无措地站在其中,知道丝竹声响起来,还是如在梦中。

周围的姑娘们已经开始舞蹈了,可邬蓉还呆愣愣的。

她没学过舞蹈,只能看着左右的姑娘舞蹈。她四肢僵硬,表情尴尬,整个人不知所措。

李崇自然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张着手喊:“停停停!”

“青青你怎么回事?你最擅长的拓枝舞不会跳了?”

邬蓉支支吾吾的:“我……”

屋子里的众人都停下来,盯着屋子正中央的佘青梦看。

李今朝叹息。

让害羞姑娘干美艳舞姬的事,简直是折磨。可惜的是她也不会跳舞。

不过,她有一张嘴。

霎那间,佘青梦脸色困厄的表情变得落落大方,“大皇子,奴家今日身子有些乏了,实在是跳不动了。”

李崇敲了敲桌子,有点生气的样子:

“哦?身子乏了?多日前我就告诉过你今日郑郎君会来,你还不小心准备迎接贵客,反倒身子乏了?白天陪着不相干的四五别六,晚没力气陪我跟郑郎君了?”

李今朝心中暗啐一口,这猥琐老胖子。

“大皇子误会了。奴家就是因为今日您跟郑朗君要来,这几日才练狠了,力气跟不上,脚又受了伤。又不想您跟郑郎君扫兴,急匆匆上场,没想到身体跟不上。都怪奴家,还是太着急……”

李崇并不说话,反而转头看了郑意礼一眼。

郑意礼察觉到他这一眼,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

“李兄还是别为难佘姑娘了。佘姑娘的拓枝舞闻名长安,应该不是故意怠慢。佘姑娘若是腿脚不便,身子不舒服,便也坐下来歇一歇吧,毕竟,还有其它姐姐妹妹不是?”

说罢,他举起酒杯向舞姬们敬了一圈。他风流倜傥,自惹得那些女子春心泛滥,掩唇而笑。

李今朝也笑了。

这郑府二公子真是一个风流人物。可惜了。

李崇大笑:“好吧!既然贤弟不放在心上,小王我自也不为难青青了。”

说着,又指着郑意礼的方向:

“既然青青不方便跳舞,就去侍奉郑朗君吧。郑郎君英俊温柔,是不少女子的梦中情人呢!”

李今朝微微行礼,随即乖巧地走过去坐在郑意礼旁边。

郑意礼也不尴尬,反而疏朗一笑:

“青青姑娘喝酒吗?”

李今朝摇摇头,反而举起银质酒壶,往郑意礼杯里斟满了酒。

“郎君请喝。”

郑意礼用手轻轻挑起她的下巴:

“青青姑娘,似乎变得……腼腆不少。”

李今朝心里一跳,但面上不显。她忍着那只无礼轻佻的手指,忍着想把它剁掉的情绪,露出一个歉愧的笑来:

“奴家今日是真有些不舒服,自然与往日不同。”

郑意礼一笑,摇摇头:“果然,女子就是善变,一会儿晴一会儿阴,一会儿活泼一会儿文静。我是真真猜不透女人的心思啊……”

他喝了口酒,咋了下嘴。

“不过,这酒是真一般。没有那姑娘家酿的酒醇厚绵长。”

李今朝:“哪家的姑娘?”

郑意礼:“你恐怕不认识。毕竟那地方离这可远着呢。那姑娘也很腼腆害羞的一个小娘子。不过奇怪的是,前几日她……”

李今朝心想,我怎么不认识。那姑娘现在恐怕正在酒肆里肆意妄为呢。不过当然是换了芯的那姑娘。

他抬眸望着,似在回忆,不知想到什么,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

“所以说女人善变呢……”

“那,郑郎君喜欢那姑娘吗?”

李今朝好奇地问。

故事线走到现在,我当然看出邬蓉跟郑意礼不对劲了。偏生二人都是相继死去,很难不让人起疑心。

或许,他们之间,真的有过感情?

郑意礼却崩了下她的脑瓜。

“瞎猜什么。我遇到的小娘子可多了去了,总不能见一个爱一个。每个小娘子都会有自己的正缘。我可以肯定的是,我一定不会是她的正缘。”

李今朝捂着被他打疼的额头,更想把他的手剁了。

她撇撇嘴:“这么肯定?”小心真香警告。

郑意礼举着酒杯,小喝了一口,美滋滋地说:“自然肯定。我郑意礼不说瞎话。小生不才,年少时跟道士学过两手看相算卦。我与那姑娘有点缘份,但不多。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有点缘分,但不多。”

李今朝无语。

封建迷信。

但她想到这个灵异神怪的世界,突然觉得他说的好像也不是那么不靠谱。

郑意礼看她不信,把她一只手夺过去。

“你不信?你不信我给你看看手相,看你什么时候能碰到你的正缘!”

李今朝想挣脱,奈何郑意礼手劲太大。他抓住她的手,神情一秒钟变得严肃,倒真有几分神棍的样子。

“嗯。你出生尊贵,却亲缘淡薄。不过能力出众,凭自己立足于世……”

“咦?不对,看错了。是你虽出生一般,却有极其爱你的父母,奈何天降灾祸,你孤苦无依,只能寄人篱下……”

“嗯?怎会如此?不对不对,再来再来。你生来即为怪胎,不为俗世所容……”

“嘿?奇了怪了。你的线怎么一直在变化呐?你总不能是不同的三个人吧?”

郑意礼猛地抬起头来,既不可置信,又新奇讶异。

李今朝却把手抽回,对他说:

“郑郎君自己手艺不精就不要怪其他人手相奇怪。我生来就是这样,而且方才郑郎君说的,一个都不对。”

“我的父母很爱我,我也很爱他们。至今他们都还健在,我也时不时回去看他们。至于能力嘛,我就一个卖笑的,也就这能力,还有,我生来便是玉雪可爱,是正常的人。”

李今朝说得一脸肯定。但其实都是她瞎说的。她就是想唬一唬郑意礼罢了。

郑意礼起初不信她这说辞,不过看她面容诚恳,神色肯定,不自觉心里动摇了。

他低头喃喃自语:“难道真是我多年不练,手艺生疏了?”

李今朝内心偷笑。这郑意礼倒挺好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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