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卷三:天音挽歌)你爸还活着,但不是我

沈沉的内心很是忐忑,他不知道自己会等到什么,他当然希望在这儿住着的人就是自己的父亲,那样他心里的很多疑团就能够解开了。

可是在这样的情形下父子相见,老实说他自己都还没有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

都过了这么多年,一个“死”去的父亲突然就要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他想想都觉得很激动。但他也有些担忧,这么多年过去了,父亲和自己之间,又或者说自己和父亲之间会不会有了某种隔阂与疏远,父亲是什么样的心态他不知道,他却知道他自己的心态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

一连抽了好几支烟,他的目光始终都是望向从外面进入小区的那个路口。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已经是晚上了。

沈沉甚至已经忘记了他还没有吃晚饭,还是邱玉珍的一个电话提醒了他。

“又加班呢?加班怎么不和妈说一声,妈还备了你的饭呢!”邱玉珍在电话里略带着几分责怪,换在平时,沈沉不回去吃饭都会提前打个电话告诉她的,可是今天她却一直都没有等到沈沉的电话。

沈沉有些歉意地说道:“妈,不好意思,忙晕了就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算了,没事,知道你这段时间很忙,可是再忙也要记得吃饭哟!”

沈沉忙应了一声,心里暖洋洋的。

邱玉珍又问道:“在局里呢?”

沈沉回答道:“没呢,在外面。”

听沈沉这么回答邱玉珍也知道,沈沉的工作有时候是不能和家里多说什么的,作为一个老警察的妻子,年轻警察的妈妈,对于警队的纪律她自然是懂的。

所以她也没有再多说,只是叮嘱沈沉一定要注意身体,然后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沈沉长长地出了口气,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肚子还真是有些饿了,可是附近也没有什么吃的,而且他怕自己这刚离开正主儿就回来了,他不想错过。这时候他想到车上还有一袋旺旺雪饼,只是不知道过期了没有,这是之前汪璐买的,汪璐喜欢吃零食,旺旺雪饼是她的最爱。

沈沉不知道这玩意有什么好吃的,又干又甜,吃两口就有些腻味。不过现在肚子饿的时候他吃了两块,还真能够垫巴一下的。

突然,沈沉的眼睛直了,就在不远处的路口出现了一道人影,竟是那老乞丐。

老乞丐背着一只麻袋,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些什么,鼓鼓囊囊的,老乞丐走路的时候似乎有一只脚是拖着的,像是受了伤。

沈沉放下手中的雪饼和喝了一半的矿泉水,下了车,径直向着老乞丐的方向走去。

老乞丐也看到了他,老乞丐的脸色先是微微一变,接着又恢复了平静,他淡淡地说道:“来了?”沈沉点了点头,老乞丐把那破麻袋给放了下来:“帮我拿一下。”

沈沉二话没说直接就把那麻袋给抓了起来,还果真是有些重。

“这里面装的是啥?”沈沉问道。

“破烂呗,还能是啥?”老乞丐伸了下腰,然后问他:“有烟吗?来一支。”

沈沉把整包烟都递给了他,当然还连同他的打火机。

老乞丐掏出一支来点上,然后把剩下的全都揣进了他自己的口袋。

沈沉自然也不以为意,向着单元楼那边走去。

一直到进屋之前两人都没有多说什么。

其实沈沉是满肚子的问题,可是他却偏偏一个都没有问,他和老乞丐就像是两个默契的老熟人一样。

只是这种感觉让沈沉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和老乞丐在一起的时候他并没有真正感受到那种和自己的亲人在一起的感觉,人们都说血亲之间冥冥中都会有着一种联系,那是一种同一血液所产生的磁力与共鸣。

可是沈沉却没有感觉到。

“东西放那吧。”老乞丐指了一下屋里的一个墙角。

屋子收拾得还算整齐,只是在那个墙角却堆放了一些破烂,不过都是经过了归类的,归整的也算不错。

沈沉放下麻袋之后就在屋里转了一转。

“是不是很熟悉?”

听老乞丐这么问,沈沉点点头:“这里曾经是我的家。”

老乞丐在一张旧沙发上坐下,那沙发应该是他捡回来的,老式的弹簧沙发,单个座儿的。

他又点上了一支烟,从沈沉那顺的烟:“来很久了吧?”

沈沉又点了点头。

老乞丐说道:“我这没什么吃的,要不咱去外面的馆子吃吧,你请我。”

沈沉苦笑,这老乞丐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呢。

沈沉点点头,他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不管怎么样,这饭总是得吃的,就算自己能捱,人家这年纪总不能让人家饿着肚子和自己说话吧。

两人往小区外走去,沈沉还记得,距离小区不到一公里的地方就有一条小街,小街上有很多的小饭店,原本就有的,他以为这些年应该都已经拆了,可是开车过来的时候居然还在。

沈沉没有开车,跟老乞丐步行着去的。

“你很沉得住气,不像那小子,一见到我就有这样那样的问题。”老乞丐已经点第三支烟了,沈沉问道:“你烟瘾居然这么大?”

老乞丐愣了一下,沈沉居然没有顺着他的话题,而是问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

老乞丐点头道:“是的,我烟瘾很大,不过我的烟可就没有你的好了。不得不说,好烟的味儿就是不错,你知道吗?其实香烟味道的好坏取决于什么?”

沈沉是烟民,对于香烟他还是知道一些的:“香精的好坏。”

老乞丐叹了口气:“是啊,其实很多烟要说烟草的质量都是差不多的,就拿这华子来说吧,它的烟丝还是从我们黔州去的,它和我们自己产的香烟烟草的质量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的,但人家这香精的味儿就纯正多了。不过呢,好烟的价格太过于浮夸,就拿这华子来说吧,一包华子的成本也就六、七块钱。”

沈沉笑了,名牌其实不都是这样吗?像很多女人迷恋的lv、gg这些名牌的皮包要说质量真比很多地摊货好多少吗?不见得,质量好的地摊货或许更皮实些也不一定,可人家看重的不就是品牌的附加值吗?用那样的品牌有格调呗。

来到了小饭店,坐下来沈沉把菜单递给了老乞丐,服务员一直皱着眉头,他不知道为什么沈沉会带一个老乞丐到店里来吃饭,特别是老乞丐的身上还有着一股难闻的味儿。

老乞丐对于服务员的表情也不在意,他已经习惯了。

他从容地点了几个炒菜一个汤把菜单还给服务员:“再来两支小歪郎。”

沈沉说道:“我开车的。”

老乞丐白了他一眼:“知道你开车的,是给我自己点的。”

沈沉不说话了。

服务员下去后,老乞丐扔给沈沉一支烟,就好像那烟根本就是他自己的一样。

“你是来找你爸的吧?”

沈沉点点头:“是的。”

“你不会认为我就是你爸吧?”老乞丐喷出一口烟雾,然后眯着眼睛看着沈沉,沈沉苦笑:“来之前我确实是那么想过,可是现在我知道了,您不是。”

老乞丐叹息道:“你比那小子有出息,沉得住气,那小子就是太毛燥了,本事是有,心智也不错,就是定力差了些。”

沈沉隐约知道老乞丐口中的那小子是谁了,应该说的是龙学军,那么这老乞丐难道真是龙学军的父亲龙安忆?

“龙学军很不错的,他帮了我不少的忙。”

“这小子就是锋芒太露了,还有,别看他脑子好使,但很轴。”

沈沉觉得老乞丐分析得没错,龙学军确实是这么个样的,就像自己最初认识龙学军的时候,这家伙有时候根本就是凭着自己的好恶行事,认死理。

“您是龙安忆?”

老乞丐点点头:“没错。”

“那您知道我父亲在什么地方吗?”

“我只知道他还活着,但在什么地方我却不知道,这些年他曾和我联络过两次,最后一次还是一年前的事情,他若不来找我的话我是找不到他的。”

沈沉听了他的话心里有些失落,老乞丐又说道:“不过你既然能够找到这儿来,说明他离出现的时候不远了。”

“对了,您怎么会住在这儿?”

“是他让我住到这儿来的,这房子是他早就租下的,那个时候我们都还没有出事呢,你知道我最佩服你爸哪一点吗?”

沈沉摇摇头。

龙安忆说道:“未雨绸缪,他能够把很多事情提前设想到,就像两个人下棋一样,他的布局能力很强。对了,你喜欢下围棋吗?”

“还好吧,就是下得不好。”

龙安忆听了微微一笑:“你父亲可是个高手,我原本以为自己的棋艺已经很不错了,可是在一次比赛里我却输给了他,也是他让我知道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记得那个时候他刚刚结婚,都还没有你呢!”

沈沉愣住了,他还真不知道龙安忆与自己的父亲原来早就已经相识了,他一直都以为龙安忆与父亲是在四维制药的案子中结识的。

“那个时候你爸的年纪就和你现在差不多,我们参加的是黔州省围棋定段的比赛,当然,是业余组的,最后的决赛就是在我和他之间进行,我以一目半之差输给了他,那场比赛我们还下了彩头,就是谁输了就欠对方一件事情,我输了,当时你父亲说他没想好要让我做什么,让我先欠着,直到后来,也就是他出事前的两年,他突然打电话我,问我还记不记得曾经的承诺,我当然记得,别的我不敢说,可是记性好,而且我们老龙家的人那是一个唾沫一个钉,答应人家的事情那是铁定要兑现的。”

这个时候服务员把酒菜上了上来,老乞丐也不用杯子,小歪郎一瓶也就是二两装,他拧开瓶盖,对着瓶口就闷了一口,然后还嗑吧了一下嘴,感觉很是美味。

沈沉拿起碗来就准备盛饭,老乞丐说:“盛你自己的,我喝完再吃,不然感觉就像是在灌酒糟一般。”

沈沉便自顾吃了起来,老乞丐龙安忆接着说道:“其实那个承诺一直都让我耿耿于怀,你想想,一个承诺过了这么多年我都没能够兑现,那感觉就像是欠着人家一笔钱,让人难受。这个承诺我可是背了二十多年呢,终于他想起来了。”

沈沉苦笑,他的心里却很清楚,估计正是因为这个承诺,龙安忆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君子重诺,想着龙安忆或许只是因为一个承诺而弃家弃子沈沉的心里就觉得有些愧对了眼前的这个老乞丐,也因而对他肃然起敬。

“不过我的心里也知道,大沈那家伙这个时候提出要我兑现承诺肯定就不会有什么好事儿,果不其然,他直接就说四维制药在招账务经理,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进去。你知道吗?当时我自己弄了一个会计师事务所,而在黔州省的业界我可是数一数二的。”

沈沉点点头,对于龙安忆的过去他确实是调查过的,这一点龙安忆还真的没有一点夸张,当年龙安忆自己弄了个会计师事务所,黔州省的很多名企业大企业都是他的客户,只是后来突然出了点问题,然后事务所倒闭了,他去了四维制药,成为了四维制药的财务经理。

现在看来龙安忆会计师事务所出什么问题应该也是他设法进入四维制药的一个环节。

“四维制药到底有什么秘密?”沈沉问道。

龙安忆白了他一眼:“你的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制毒贩毒?”沈沉说。

龙安忆微微点了点头。

“那么那场大火?”

“是有人故意放的,目的就是想将我和你父亲烧死在里面,只是他们千算万算还是算错了。”

“可如果光是制毒贩毒似乎我父亲和您都不用这样藏起来这么些年吧?”沈沉的脑子很灵光,一下子就能够想到问题的关键。

“不错,那小子也曾这么问过我,不过我暂时还不能和你们说太多,我只能说四维制药的事情只是一个引子,而这个案子错综复杂,在它的背后应该还有着更大的犯罪集团,而且似乎还牵扯到了安全层面的问题,也正因为这样,你父亲才会要求我藏起来,和他一样等待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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