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糊涂了,方才明明是梁长风说,想知道投毒者是谁来看看便知,如今又说言皓不是投毒者,这到底是唱哪出戏。www.九九^九)xs(.co^m
梁长风继续道:“如果真是言皓下毒,他根本没必要自投罗网,何况是选在这个时候。”
言无烈也被弄糊涂了,他迫不及待问:“此话怎讲?”
“言皓之着急,是因为我说要来查看柒啸的粪便,他想赶在我之前把笼院清理干净。这也恰恰反证了他的确是用了泻药,因为只有用了泻药才会担心被我一眼识破。”
梁长风顿了顿继续说:“相反,若是当真下了毒,只凭区区几块粪便,就算神仙下凡也未必有本事查清楚,言皓还不至于蠢到为此冒险。”
梁长风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微微扬了扬嘴角。
“你们看那地上的粪便,早已经干硬结块,根本不像是下了泻药所致,所以柒啸应该也没有服下泻药。”
这番解释说得似乎有理又似乎没理,一时间大家都有些茫然,也不知该不该相信言皓的话。
“照你这么说,谁才是真正的投毒者?”言笑突然问。
梁长风瞧了言笑一眼,又瞧了言无灼一眼,有些无奈的将紧攥着的那只手腕抬了抬。
“喏,便是他了。”
言无灼当真怒了,臂上一使劲,反手朝梁长风的脖子掐去。
梁长风完全不会武功,硬拼力气也是落于人后,只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擒住。
若心在不远处看着,脑子一热,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便不管不顾跑了出去。
“快放手!”他大喊着拉扯言无灼的胳膊,几乎是使出最大的力气。
“臭小子,走开!”
言无灼正在气头上,抬脚就往若心身上踹,其他人都茫然不知所措,还没想明白整件事是怎么发生的。
“一言不合就动手,你是心虚了吗?”唯独有一人上前阻止,竟是言笑。
言笑黑沉着脸,使出一掌击在言无灼肩上,言无灼闷哼一声后退半步,顺势松开了掐着梁长风的手。
言无烈反应过来,也上前制止言无灼,十分不解道:“大哥,你这究竟是做什么!”
“这庸医胡言乱语,你们怎可相信他的话!”言无灼指着梁长风的鼻子痛骂,“你要是不把话说清楚,我绝饶不了你!”
若心生怕言皓又动手,急忙张开双臂拦在梁长风面前,梁长风咳嗽几声,终于缓过气来,轻轻拍了拍若心的肩膀。
“没事了。”他本以为若心是个胆小鬼,却没想这小鬼居然敢自不量力保护他,倒是觉得欣慰。
梁长风扬起嘴角,转而对言皓道:
“你这人怎么每次都不让我把话说完,既然我说投毒者是你,自然不是毫无根据。”
梁长风这次可不想再被旁人打断,紧跟着说下去。
“我方才说了,有人在柒啸的食盆里投了苍耳子。”
他说着将先前藏起的苍耳子又取了出来,放在手心里。
“这苍耳子平日里并不少见,许多孩童被它带刺儿的模样吸引,多半也会捡来扔着玩,不过此物既可作药也可制毒。”
梁长风突然目光一凌,对言无灼不客气道:“还请三班主把双手摊开给我们瞧瞧。”
言无灼本不情愿,却被言笑率先擒住手腕,被迫摊开掌心。
梁长风指着言无灼的右手:“三班主的指根处有奇怪的印记,很像是被什么尖细的东西扎伤过啊。”
有几人听了这话凑上前仔细瞧了又瞧,果真看到言无灼的手上有处细小伤口,那伤口的形状有些怪异,像是被针尖刺过一般。
“苍耳子浑身带刺,若有人拿取不慎难免被刺到,比如像这样。”
梁长风用力握住自己的右手又很快摊开,苍耳子从他手中滚落,掉在了地上。
众人探头去瞧,果真见梁长风的掌心发红发肿,有些刺得深的地方甚至有些血印。
梁长风把手平放于言无灼一旁,二人的伤口除了红肿程度有差外,痕迹几乎一致。
言无烈虽早有猜想,但看到这些还是震惊。
“姓梁的,我们言家班的人每天都要练功,受点伤都很正常,跟苍耳子有什么关系,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哎?我可不是胡说八道。”梁长风见他激动,急忙退出半步,生怕又被言无灼锁喉。
梁长风慢慢吞吞从布包里取出一物,用帕子托着亮于众人面前:“你们可见过这个?”
“这是飞镖。”言浮花答,“无灼的飞镖。
“你怎么有这个?”言无灼瞪他。
“我给赤斑看病那天捡来的,那时候……”梁长风看了看言笑,“有人受伤了。”
大家恍然,那天缃姐被言无灼投的飞镖划伤,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缃姐身上,根本没人注意到飞镖被谁拾走了。
“飞镖怎么了?”言浮花问。
“飞镖上沾了血迹。”
这可没什么稀奇的,当时缃姐被割伤了,沾了血也是正常。
“不是镖刃上哦,而是镖柄上。”梁长风提醒众人,“虽然不慎明显,但还是看得出柄上的血印是奇怪的点状,三班主的手便是那时候伤的吧。”
言无烈上前要过飞镖仔细端详起来,与梁长风说得无异,镖柄上有不明显的血印,确实与言无灼掌心的伤口十分相像。
“我想,三班主那时候随身藏有苍耳子,因与副班主起了争执,在摸出飞镖时手掌不甚碰到了苍耳子,当使劲甩出飞镖时,被苍耳子划伤。对了,在飞镖落下的地方同时找到了那个。”
梁长风手一指地上,大家都顺势低头,那里静静躺着苍耳子。
“这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言无灼的脸上又青又白,言皓则瘫坐在地上呆呆问着:“师父,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是你……”
言无烈失望且无奈地看着言无灼,即便对方是自己的大哥,也没办法替他说清。
有些是做错了就是做错了,言无灼“贼喊捉贼”这事本身就不值得让人同情。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言笑,他本是不乐意理睬言无灼,可听了这番话却是没办法在沉默。
“之前你嚷嚷着有人要害赤斑和柒啸,到头来却是你自己闹的乱子,还想诬陷在我身上,言无灼,做人不能太无耻。”
“呸!我就是看不惯你装腔作势狐假虎威。”言无灼突然跳起,指着言笑的鼻子吼道,“副班主的位置本来是我的,死老头子当初就是糊涂了才做了那种蠢事!”
“大哥,你怎么还说这种话!爹做事向来是非分明,不会偏袒任何人。”
“你当上了班主自然会这么说,同样是儿子,就因为我不是他亲生的,就这样不被重视,你还敢说是分明?”
言无灼怒气正盛,气急败坏想要动手,却被言笑集中胸口,跌坐在地上。
“言无灼,你脑袋还不清醒吗!老班主若不是顾及你的脸面,怎么让你当上三班主。自我入言家班以来,你事事与我针锋相对,大抵不过是自命不凡罢了。你看似自傲,实则无比自卑,我言笑早就看穿这一切,不屑与你纠缠,你反而越发目中无人。如今又怎样,证据当前,你还不是自取其辱!”
言无灼捂着胸口面色惨白,只有嘴唇在微微颤动,始终不曾从地上爬起,也不知是因为言笑下手过重,还是因为被这番话怔住。
过了许久,言无灼突然大笑,那笑声有别于任何一种小声,是带着咆哮的嘶吼,听得人有些惶恐。
不过很快,他又倒在地上,面如死灰,任凭旁人再如何询问也不再说话。
“梁先生,他怎么了?”若心只觉得整件事发生的突然,脑子还有些转不过来。
梁长风轻拍他的肩,淡淡说道:“嫉心如刃,能伤人,亦能伤己,总之是要不得啊要不得。”
他说的慢慢吞吞,末了还抬眼看了看言笑,可言笑未有闲情逸致理会他的话,却是把云席唤到身边说着什么。
事情一旦查清楚了,梁长风反倒成了这里最多余的人,他自嘲地笑了笑,朝言无烈拱手。
“言班主,既然此事已明了,在下便不多打扰了。”
言无烈正不知如何处置,又听梁长风又告辞之意,更没了主意。
梁长风自然看出来了,不过他可不愿继续“多管闲事”,继续道:
“言班主大可放心,柒啸与赤斑的病情相似,虽然有中毒的迹象,但不会危及生命,按方子服药便可,不过近日确实没法上台了。至于言皑,让他好生休养,我会定期过来换药。对了,还有若心,还请浮花姑娘费心照看,若这小鬼不好好练功,尽管告诉我。”
言无烈还指着梁长风能出个主意,可转念一想这事终究是自家班子的事,总是麻烦外人似乎不合礼数,几番思量终是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大哥的事若是传扬,非但损了言家班的颜面,甚至会影响道祭,别人可能不在乎,他身为一班之长可不能不顾及啊。
总之已经出了这种事,他必须找班子里的几位长辈好好商量,多半是逃不过班规处置,不过是轻或重的问题罢了。
“梁先生,你要走了?”若心还想着再听梁长风指点一二,没想到这人就真的把自己扔这儿了。
“不然呢?”梁长风又换回了往日不易亲近的面孔,“记着我跟你说的话,凡事尽力而为。”
若心似想起什么,用力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梁长风未做停留,转身便潇洒离开了,但是若心仍旧能看到他不经意间抚向脖子的小动作。
若心有些担心,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梁长风的脖子是不是真的没事。
言无灼掐上他脖子的时候,若心可看得一清二楚,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受得住的力气。可梁长风最后也什么也没提,仿佛那件事于他而言如烟如雾般早已散去,就像根本没有发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