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里的活动大部分都取消了,可是依旧是张灯结彩,偶尔还听见宫侍们低声的嬉笑。
元晗这才意识到,今天是除夕夜。
玉翠宫本来就小,卫蕴冬和张疏桐的仪仗停在门前,几乎堵住了元晗的车驾。
曲明舒精神还不错,和卫蕴冬张疏桐一起逗孩子。
元晗进来,按住了曲明舒,也拦了卫蕴冬二人的行礼:“除夕年节里,就不要这么多礼了。”
卫蕴冬笑着问:“臣侍让人送了饺子去,陛下吃了吗?”
“朕吃了几个,余下的让崔相郑相她们分了去。”
“陛下挂心令顺仪,连饺子都没吃完就赶来了呢。”张疏桐也打趣。
元晗坐在曲明舒床边,握了他的手:“辛苦你了。”
曲明舒一脸温柔地看向小婴儿:“是臣侍的分内之事。”
因着是除夕夜生的,元晗给孩子取名“元汐”,又晋曲明舒为三品充仪。
卫蕴冬提议:“令充仪三品主位,玉翠宫着实小了些。陛下不如将毓秀宫重新收拾出来,赐给令充仪?”
元晗略一皱眉,张疏桐笑道:“毓秀宫是薛君生前住的地方,他刚一去,宫室就易了主,怕是……”
卫蕴冬自然也注意到了元晗的皱眉,后面的话又被张疏桐堵了回去,有些恼意。
他当然记得毓秀宫是薛意住过的地方,也知道这里给元晗留下的不是什么好的回忆。被张疏桐这么半掖半藏地一说,倒显得他凉薄。
张疏桐和曲明舒有了姻亲关系的结盟,这样的小事上不免出手帮一把。
卫蕴冬毫不示弱:“倒是臣侍欠考虑了。令充仪迁宫的话,临华宫旁边还有一处宫室空着,不若把那里收拾出来?”
把曲明舒放在张疏桐旁边,颇有几分让这二人相斗的意思。谁的宠爱多了,谁的少了,想不知晓都不行。不论什么结盟,一旦有分薄宠爱的关系在里面,日子久了,总能让人生出些龃龉来。
张疏桐状若未觉:“如此甚好,将来清儿滢儿汐儿也好做个伴。”
“那便如此吧,冬儿你着人收拾一番。”
又坐了会儿,卫蕴冬起身:“令充仪辛苦,臣侍们也该告辞了。”
元晗也站起身,对这曲明舒道:“你好生养着,朕明日再来看你。”
说完,与卫蕴冬站到一处,一副一起走的样子。
卫蕴冬眸光扫过,正宫的威仪尽显。
元晗与他一同上了车驾,卫蕴冬笑问:“臣侍看陛下这几日也是乏了,要不宣惇充华来为陛下按按?”
元晗垂头揉了揉眉心:“罢了,他照看琦儿也不松快,年节里何必折腾他。”
卫蕴冬心里有那么一丝丝的甜。曲明舒生了孩子没能留住元晗,王恒也吸引不了元晗。她乏了累了,还是会到长乐宫歇歇。
“臣侍得闲的时候,与惇充华学了两手,陛下可不要嫌弃臣侍手艺不好。”
元晗闻言,抬眼笑道:“那倒是好,朕去皇后那里讨一杯茶,还能有这好处。”
可惜,元晗在长乐宫刚喝了一盏茶,青岚匆忙进门,送来一份战报。
“陛下,枢密院刚刚送来的。”
元晗一目十行,翻开看了,脸色阴沉似水:“废物!”
一面起身,一面吩咐:“把赵风叫来。”
然后颇有些歉意地看向卫蕴冬:“这几日看着明舒生产,你也辛苦了,好好休息。”
卫蕴冬替她系上大氅:“陛下莫要气坏了身子。”
元晗握了握他的手,勉强一笑,随即走入夜色中。
御书房里,薛畅已经等着了。
“怎么回事?”
薛畅也黑着一张脸:“押运粮草的军需官轻敌,以为南岭山脉驻扎重兵,外围必定安然,为了抄近路,却糟了埋伏。”
“军需官是谁麾下的?”
薛畅有些讪讪:“是薛思雨的军需官。”
“损失了多少粮草?”
薛畅一一汇报了。
元晗皱眉。被劫的粮草数量倒是不大,可是这一支小部队能绕开南岭山脉外的合围,劫了粮草回去,这件事不同寻常。
“查到这些南朝余孽从哪里出山的吗?粮草又从哪里运回去的?”
“臣吩咐下去,还在查。”
“陛下,赵大人来了。”
赵风进来行了礼,听元晗问道:“现在各地的粮仓里还有多少余粮?”
丢了粮草的事赵风听说了,叫她来无非是要重新分配,因此早有准备。
取出一份奏报回禀道:“这是今年的收成,楚州试种了新稻种,税收比往年多了不少。加上去年的陈粮,数量可观。”
元晗看着奏报上的数字,心中计算:“桃州平叛的粮草军需从桃州义仓出,入山搜寻的军需从楚州调拨。所有押运的军需官不得大意,如有再犯,从严处置。”
后面是对薛畅说的。
二人行礼退下。
元晗垂眸,眉目的阴影遮住了眼中的情绪。暖阁里响起了鬼鬼祟祟的脚步声,元晗并不抬头。青岚既然没有出声暗卫也没有示警,必然不是危险。而且步伐,十分熟悉。
下一刻,云岫暖乎乎的手,按在了元晗头上的穴位上。手法娴熟,与王恒比也不遑多让。
“什么时候会的这个?”元晗舒服地喟叹一声,随即想起来云岫的出身,“朕倒是忘了,你出身杏林世家。”
云岫嘟嘴:“是不是大姐姐告诉陛下的?哼,随便把我的秘密说出去,下次一定骂她。”
元晗把他从身后拉到眼前来,目光沉沉地盯着他:“你不恨朕么?”
云岫的表情颇有些苦恼:“我是很想爹爹,可是连累爹爹的是姑姑她们。我开始是讨厌陛下,可是陛下对我这么好,教我读书写字给我吃好吃的,还对大姐姐也好,我,我讨厌不起来陛下了。”
元晗的眼里浮现出一点笑意,转瞬即逝:“真的吗?”
云岫连忙点头:“真的真的,如果说假话,罚我一个月都吃不上好吃的。”
一个月吃不到好吃的对云岫来说是很重的惩罚了。元晗终于被这孩子气的话逗笑了,摸了摸他的头,不再说话。
云岫似是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在元晗看不见的地方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