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那么熟悉刻骨,向淮生哪里能猜不到她的用意,但他望着她,漆幽的浅色瞳孔仿佛沉浸在很冷的深谷里,并不回避的开口道,“我母亲在这里。”
什么?霍冰滞了一下,脸上神情有变化,她眉梢轻挑那是替他开心的模样,几乎要问‘那你妈妈现在人呢?’
下一刻,她忽然察觉到他眼神里的深渊,冰凉犹如这山脉里永不见日的沉寂湖水。
霍冰抿起唇瓣,心头突突的,只是看着他。
少年拿起两根木棍,没有走向她,而是走向院落的门口,他的身影太高,站立时挡住很多的阳光,致使那张侧脸一直垂在阴暗的深处里,他看了眼远处,眯起了似笑非笑的瞳孔,有些血水漫于无形,他冷笑着说,“人,当然早就没了。”
霍冰的心脏跳的很沉,望着他伫立不动的背影,孤单的像一棵竹子。
原来,他找到他的妈妈了啊,也是,他的父亲是贺立堂的话,他肯定能找到他的母亲。以前,她把他从实验室捡出来,他口哑,也完全没有记忆,鉴于病例上写着染色体异常的遗传病,霍冰只当他是普通人家的弃儿,刚好符合实验室,所以被冯家买了过来。
只是,他是贺立堂的儿子,那么身份,高贵的离谱。
霍冰不想说的,还是脱口而出一句,“对不起。”
他和她朝夕相对,是他的师父,她知道,他想过爹娘。
“她葬在这里吗?”她问。
“葬?”少年笑了,笑开的薄唇和容颜,无一处不惊艳绝尘,可越妖冶,越发显出瞳孔里诡异的冷酷,他静静地说,“她可没有坟墓,是被贺立堂扔在了这里,强制近亲女仆的丑闻不能传出去,你猜,她被野兽吃成了几块?”
霍冰的心一惊,好像被人攥住握紧,让她难过的一瞬间无法呼吸。
这是他的身世吗?他是……
少年回过头,漆眸注视他,他美得不寻常,原来这也是……
他望着她,勾起冰霜的弧度,指了下他的瞳孔,“发浅,瞳浅,还哑巴,你应该猜到我是怎么来的。”
“我,不该来到这世界上的。大小姐。”
最后那一声大小姐,沙哑低暗的声线,几乎把她喊哭了。
霍冰转了转眼眸,强自阻止被他带偏的情绪,她不想让自己心软,可他走出了院落外,指了指几乎到天际的高山,“今天是她的忌日。”
他问霍冰,“大小姐,你要去看看她吗?”
又回到了亲昵的称呼,霍冰感到肝肠寸断。
她不能去,今夕何夕。她应该趁着他会上山,想尽一切办法逃出去,联络到霍聿和堂哥。
可她的脚步终究往前迈开了一小步,她当了他师父这些年,她把他捡出来,培养,与他生活,亲密不离,这些快乐的事情,她都应该向他的生母报告与交代,霍冰是怀着长辈的心态,到底跟着他上了山。
向淮生为他的生母建了一个小型的坟墓,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也许是在查清楚他的身世之后,他寻来了这里。
气氛犹如天空低压的乌云一般沉重,静默,他从始至终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看着无照的墓碑,好像静立发呆。
而霍冰则在心底,把很多的话都告诉了眼前这位亡母。
太阳不见了,那片乌云挡在了他们的头顶正上方,会下雨。
向淮生转了转身躯,少年颀长如玉,脸上却全是不符合年纪的冰冷,还有眼睛里逐渐涌出来的深邃,他静静的盯着霍冰,突然轻启薄唇问她,“大小姐,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带来见她吗?”
霍冰心里的活动被打断,突然被他握着胳膊转过来,被迫望他,她感到不适,茫然的压着眉说,“我不需要知道你的为什么。你只要告诉我,你把我带来这山脉,荒郊野岭的,你到底是要干什么,向淮生?”
他的眼神开始深邃,望着她时,那些前一刻藏匿着的情绪,慢慢涌现,他冰冷的薄唇笑了一下,“你当然会知道。”
霍冰张口要质问他,却没想到他接下来会当着他的母亲,说出这样一句大逆不道的话。
他走向她,将她视为己物的眼神,深冷又淡漠,一意孤行的势在必得,轻声告诉了她,“今天是忌日,也是我和你姐户难得日子,霍冰。”
霍冰反应不过来,感觉耳朵被海水淹没,感觉一片荒芜,她两眼茫茫,里面的光碎成了晶莹的碎片,她好久才找回到自己的声音,发着冷冽刺骨的笑意,“向淮生,你当着你母亲的面,对你曾经的师父曾经的主人说些什么逆天不违的话?”
他不再回答她,并且用行动证明他是来真的。
一手之力就困住了她,她还在高烧中,寸步无力,只能任由他打横抱起。
男人抱着女人下了山。
大雨落下来,犹如碎落的珍珠,倾盆满天幕,两个人分享着诡异的安静,直到向淮生进了木屋别墅,把她放在屋子里,女佣走了进来,要他对女佣说,“给少夫人沐浴。”
“向淮生。”霍冰静静的回头,终于崩溃,惨白着姣妍美丽的脸蛋,朝他发抖的吼,“你恶心。”
“荒唐至极。你休想!”碰她一丝一毫,和她结婚,他登徒妄想,他也配?!
太多的愤怒,令她越发身子颤栗,女佣靠近,霍冰一掌劈开了她,她又开始破坏屋子里的一切。
向淮生看着她,在她动手之前,他走过去,一把擒住了她,霍冰被他两手反绞在身后,一瞬间落于下风,没有力气,她根本动弹不得,才惊觉,他的武力竟何时这般强大了,她漆黑冰冷的瞳孔里闪烁了一下波纹,就被他拥在怀里。
他漂亮的薄唇侵占下来,吻在她白皙如雪的脖子上,张口,轻轻咬住的是她的动脉。
他的手指也覆盖了上去,发力,霍冰有轻微的无法呼吸,瞬间无力。
他低声问她,“你看,我的实力,配得上我的野心了吗?”
“霍冰。”他叫她的名字,堪称冷漠之中,又缠绵入了骨。
撕碎她的衣襟,亲自搂着她抱进了浴室。
女佣匆匆关门出去,这里面再也没有别人。
向淮生一生不吭,像从前那样,为她束发沐浴,一切做起来,他得心应手,熟悉了她每一根骨头上柔软的肌肤,诱人的香气,他优雅而从容,唯一变了的是,他的气场,以前是忠心耿耿的男仆,小徒弟。现在呢?
霍冰痛苦不堪,泪珠逼在了眼尾,她那么骄傲,她不能直视眼前令人恐惧的这个年轻男人。
她在浴缸里泼打,拿淋浴头砸他,她想尽一切办法想把他打趴下,她想逃跑。
可最终的下场,她只是在日落雨停的模糊傍晚里,美丽又孤寂的深山傍晚里,被他抱着,放到了床上。
他在压下来的时候,她想像不到这具少年还未成熟的身躯会这样硬邦邦的有力!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还有他身体里,紧绷肌肉里散发出的荷尔蒙,很猛烈,这与他过分冰冷的眼神毫无关系,他的身体在着火,如同他冰冷眼神深处下早已蓄火燃烧好几年的情念深渊。
她只是看着她,盯着他,这样的眼神好像一病也要把她烧起来了。
霍冰感到大难临头,无比的恐慌,她吓蒙了,身体做不出反应,在慌乱之际,她终于抬起脚,恨恨揣向他的心脏,如果能让他麻痹昏倒,或者死亡!都行!不可以,他不可以这样占夺她,他凭什么?白眼狼,畜生一个,他所想所念的,还是这件事。
“禽兽东西。你如果进犯了我,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向淮生,记住我的身份,辈分,你停下来,你停下来!”她凿凿切切的骂,渐渐变成浴袍被夺走,肌肤被染指的嘤哭,她哭了,哭的惊慌不已,此刻她完全无法自救,也根本不知道拳打脚踢中,踢到了他心脏的伤口,向淮生痛得窒息,可越痛,血液里涌出来的疯狂就越发失控,他的眼睛逐渐的红了。
痴痴颤颤地望着这个姑娘,在他眼里,从他懂的感情开始,她从来都不是师父,主人。
甚至于,她长他五岁的年龄,都像是挂在罂粟树上致命的美丽和诱惑。
心心念念,朝夕相伴,守着爱着的,从来都是她啊。
从来没有变。
即便是现在,要将这份爱意,加注恨意。
向淮生用他修长的干净的手,轻轻的抚摸她的脸,像抚摸着一个珍宝,像梦里的事情都实现了,只不过,他现在冷静也冰冷了很多,他在这一刻,终于释放出他眼神里的所有情绪,冷冽又高高在上,不需要再仰望着她,得到她一丝一寸的垂怜和偏爱。
他吻了下去,狠狠的,低低地闭着眼睛,低住她,一字一言,缓慢低沉的冷笑,“我离开时就说过,会有这样一天,它到来的速度,在我的想象之中。”
他回忆,身躯像年轻的山峦一样,充满蓬勃野心又冷冽的下压,困住她,笑看她无望挣扎,说道,“那天晚上,我摇尾乞怜,那么想带走你。你说什么?你说我这是贪婪,你踩着我的手骂我,痴心妄想,而你是我永远得不到的高不可攀。”
他笑了,薄唇颤栗轻轻,带着孤注一掷的力度往下蔓延,“那你告诉我,霍冰,现在的我贪婪吗?”
“依然贪婪,而你却不再是高不可攀,我把你从云间拉了下来,因为我能够到了你!”握紧拳头,她在他的拳头里无法抗争的坏了形状,只剩绝望的哭泣,面容娇红又渗透着白皙。
“痴心妄想?呵,我将它变成现实。”少年终将成长为一个男人,用着狠劲和力度,变成英雄或枭雄。
……
“霍冰,你可以哭也可以叫,这是我给你的复仇,我会用力,极尽的折磨。”
天彻底黑了下去,霍冰的世界也彻底黑了下去,暗无天日里,痛,可所处之处,又像是大火焚烧,烧毁了一切残存的理智。
可实际上,放完狠话的年轻男人,起伏中他到底想说什么呢?
他掩在她如瓷的颈项里,呼吸着她万般的美好,和自己的痴痴枉枉,永远记住她此刻的样子,为了他……的这个样子,记住她的香气,哭声,他紧闭着双眸,妖异的瞳孔赤红深情,掩藏痛苦,或许,他只是想说:“时间不够,我只能先得到你的身。”
“大小姐,若有机会,若我还能活着……”他凛厉地苦笑。
“师父,师父……”渐渐的,越发疯狂时,他变了称谓。
这都是霍冰不能接受,却被迫接受的一切,疯狂。
“你给予我的那一晚耻辱,我都原谅,因为我的确是对你,痴心妄想,大小姐,你是我的理想啊,此生此世,来生来世……现在理想达成了,太快乐,我或许真该死在你这里……”他邪佞,沉哑极了,莽莽撞撞,如痴如醉。
霍冰泪流满面,痛苦不堪,说不出任何话,满心满眼恨到极致,可他的一句‘你是我的理想’却慢慢将她的理智击溃,将她的心脏焚烧了起来,痴缠,茫然,恩怨,恨怒,都在这一刻被推向深水的漩涡,万丈的深渊。
他的复仇绵长又彻骨,暴戾又决绝,痴缠更绝望。
他将她关在屋子里两天,哪里也没去,霍冰早已高烧昏迷得人事不知,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并不知道。
也不知道,是在霍聿和凌嗣南找到了山脉之后,他面临更多的敌人,无奈之下走得那么匆忙。
她只记住了这两天两夜,是他名副其实的复仇,他在最后甚至低着她的耳朵,情绪难辩,目光幽暗绵长,用尽全部力气,说,“你可以永远恨着我,霍冰。”他要她永远的恨他!
霍冰静静地睡着,犹如破碎的玩具,枕头两边都是湿痕。
霍聿和凌嗣南站在山脉的入口处,两个人手里都有抢,开火之后,向淮生成功逃走,凌嗣南劈手阻拦霍聿,“别追了。先去救人。”
霍聿望向远处亮着灯,但没有一个人的木屋别墅,心里怔了一下,竟感忐忑。
凌嗣南无情的说,“向淮生能毫不犹豫的走,证明他已经得到,一切都晚了,我们晚了一步。”
“这个畜生。”霍聿望着别墅,喉咙顿感干涩,“不用我们杀他,贺立堂的部下亲眼看着他杀爹,余党应该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杀了弑母的仇人,虽然是亲爹,这一点,凌嗣南很难不赏识向淮生,这个偏颇的年轻人,胆子向天生,他接下来的路很艰难,身份尊贵,可他要么死,要么死再覆生。
霍冰注定可能是,被伤害了。
两个男人于黑暗中都没有走近那栋别墅,凌嗣南只吩咐了随身带的女卫,赶紧前去照应,他的眉骨下沉的压着,思量许久,恐怕霍冰苏醒时还不知道会怎样,依照那丫头的性格,他左右沉思,最后沉吟地吩咐霍聿,“让苏绮来吧。”
眼下这种难堪又伤痕累累的局面,他和霍聿前去接人都不方便。
而苏绮,是来了c国后,霍冰最亲近的人,凌嗣南有一妻如有一宝,苏绮高冷又亲和,她能够搞定各种人。
两兄弟都沉沉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