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以理服人

离他两三步远的男人,身形高大,体格壮硕,如铁塔般傲然而立。

以李诚一米八五的身高,看向对方依然需要仰视。

而对方的长相也很独特。

额头轻轻凹陷,眼大如铜铃,两颗大门牙向外凸出,下颔留着薄薄的胡茬。

整个人看上去孔武有力,不怒自威。

这般凶神恶煞的长相,足以让小儿止啼。

可令李诚震惊之处不止于此。

对方外形彪悍如斯,却身穿宽大的玄青色儒生长袍,脚穿翘头履。

其人头戴玄黑冠帽,腰佩紫金长剑,剑穗缀着一块青黑石头,手握一把玉质戒尺。

李诚见此,不禁瞳孔骤缩,瞬间想到它们的名字:

近贤冠,紫微剑,摘星石,白玉尺。

儒门六大镇教圣宝之四。

李诚也只在学宫藏经阁的秘卷中,见过这几件重宝的描述。

能同时有这四件圣器傍身,并还有这般奇人异相。

对方的身份,其实已经不言而喻。

李诚心思起伏,正犹豫要不要行礼时,却见旁边的两个小孩子,不知为何争吵起来。

李诚与中年男人同时看去。

较为年长,头角峥嵘的紫衣小男孩,指着天空中的太阳,言之凿凿道:

“太阳刚升起时离人近,中午时则离人远。”

另一个斯斯文文的白衣小男孩,腼腆但认真反驳道:

“不对,太阳刚升起时离人远,而中午时才离人近些。”

紫衣男孩信心十足道:“太阳刚出来时像车盖一样大,到中午却像个盘子。

这不就是近大远小吗?”

白衣男孩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太阳刚出来时感觉很清凉,到中午却像手伸进热水一样。

这不是远凉而近热吗?”

两人见谁也说不过谁,便齐齐看向中年男人,异口同声问道:

“夫子,您觉得我们谁说得对?”

夫子眉心微拧,沉吟片刻后,摇了摇头,苦笑着回答道:

“我也无法判断,你们谁说得对。”

他继而转头,看向身侧默然而立的李诚,微笑问道:

“年轻人,你怎么看?”

李诚闻言,微微一怔。

即使是在梦中,他也觉得能和夫子交流这件事,有点过于离奇。

轻咳一声,李诚正准备开口回答,却听紫衣男孩嘲笑道:

“呵,世人不都说夫子知识渊博吗,就这?就这?”

白衣男孩不甘示弱地表达赞同:

“就是就是,看来世人对夫子的认知,还是不够深刻啊。”

李诚:……

夫子脸上微笑不由一窒,先是对李诚说了声抱歉。

下一瞬,他紧握手中的白玉尺,撸起袖子朝两个小男孩走去。

咻咻咻!

啪啪啪!

清脆又悦耳的声音响起。

看着两个小孩子在他面前哇哇直叫,李诚眼角不由暗暗抽搐。

这一刻,他生动理解了,什么叫做‘竹笋炒肉’。

可是,不都说夫子喜欢以理服人吗?

合着是物理的理是吧!

片刻后,

夫子将白玉尺收进大袖中,神清气爽地再度看向李诚。

在看了看夫子身后,像鹌鹑般耷拉脑袋的两个小男孩,李诚思索了下答道:

“依晚辈个人浅见,他们两人说的都不对。”

“嗯?!emmm……”

被李诚点名的两个小男孩,闻言顿时梗着脖子,扬起了脑袋。

但被夫子瞪了一眼后,又双双恢复成鹌鹑的模样。

夫子收回目光,好奇地看着李诚:“年轻人,那你的想法是什么?”

“我认为,无论早上还是中午,太阳和我们的距离都差不多。”

李诚满是自信地给出了答案。

然而,他也很难完美解释这点。

因为他的初中物理知识,早就打包还给了老师。

现在让他强行解释,只怕伽利略的棺材板都要按不住。

好在,夫子闻言后笑了笑,并没再追问什么。

好似无论李诚回答什么,他都会是这个态度。

在彼此短暂沉默一阵后,

夫子目光深邃地上下打量一番李诚,收起笑容,严肃正经问道:

“年轻人,你的志向是什么?”

此问如黄钟大吕,带着排山倒海般气势,直扣李诚心门。

李诚表面波澜不惊,实则内心不由咯噔一下。

针对夫子这个问题,他心底其实有个标准答案。

正是那着名的《横渠四句》。

在心里默念了下言简意宏的四句话。

李诚认真思索一番,而后抬起眸子,顺从本心回答道:

“我只求自己和我爱的人,能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夫子闻言,国字脸上闪过一抹玩味的神色:

“你当真是这样想的?”

“当然。”

“可是,”夫子目光如炬注视着李诚,似笑非笑道:

“刚才我听到的,并不是这个回答。”

嗯?

李诚闻言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

但下一刻,他便听面前的夫子沉吟道:

“为天地立心。”

轰隆隆!

李诚满是惊讶地扭头朝远方看去。

只见天地间因为夫子这句话,顷刻间变得风起云涌,雷声阵阵。

夫子神色不变,接着吟诵道:

“为生民立命。”

哗啦啦!

磅礴大雨骤然随之落下。

即使有巨树遮挡,李诚浑身依旧都被淋透。

伸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他神情复杂地看着面前如痴如醉的夫子。

他此刻很想当面高喊一句:

孙长老,快收了神通吧!

然而,仿佛没听到李诚心声一般,夫子声音高昂地吟诵完最后两句: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转瞬间,风尽雨歇,阳光重新倾洒在大地之上。

几人身旁的巨树隆隆作响,长出了数不尽的嫩绿枝芽。

夫子面带满意地笑了笑,继而大袖一挥。

正垂着头的紫衣男孩,随即化作一枚印玺,轻落于夫子掌心。

紧接着,其又化身一头紫麒麟,匍匐在夫子脚边。

而白衣男孩则化作一道卷轴,哗啦啦在两人上空展开。

李诚抬头望去,发现《横渠四句》赫然印在其上。

夫子抬手,三丈多长的卷轴瞬间合上,收回到他手中。

李诚见状,神情并无意外。

先前他见到这两孩子时,内心便有所猜测。

麒麟印,圣迹图。

儒门六重宝中剩余的两件。

夫子端坐在紫麒麟上,颇为感慨赞叹道:

“尔虽年纪轻轻,志向却如此宏大,我儒门后继有人矣。”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李诚连忙在心中否认三连,匆忙想出言解释些什么。

可他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不由昏迷过去。

等他再度睁眼,发现自己躺在西厢房的木床之上。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俊朗的脸上。

李诚从床上坐起,揉了揉惺忪睡眼,感觉这梦还真是奇怪。

而他心口处放着的摘星石,则顺势咕噜咕噜滚落到木地板上。

李诚看了两眼,接着翻身下床,弯腰将摘星石从地上捡起。

可当指尖触碰到摘星石的一刹那,他的神情不由变得凝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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